, 草甸上扬尘如烟雾弥漫。受召而来的骏马鬃毛飞扬, 热烈地奔向主人。
朝露纵身上马, 一踢马腹,甩开缰绳, 大声道:
“走,带我去找三哥!”
雪云驹听话地迈开马蹄,载着她在荒漠中如风一般疾驰。
戈壁、山林、谷地,旷野的色泽由浅入深,依次变换,在她的身侧穿梭而过。
朝露驾马渐渐靠近峡口的时候,最先感到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心下一惊,将马速渐渐放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马蹄。
氤氲的沙尘幽幽散去,方才与洛枭相见的熟悉的峡口就在眼前。
日光下,峡谷深褐的岩壁泛着的赭红,纵横交错的沟壑,宛若天堑一般将她和前路分隔开来。
朝露颤颤巍巍地下了马,牵着马绳向前走去。身上的水渍还未干透,凝结在裙摆末端,随着走动在沙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印。
迟滞的脚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周遭躺满了一身左襟玄清衣袍的执刀勇士,战死当场,死不瞑目。
朝露认得的,那一个个都是她三哥自小带在身边的亲卫。
越往里走,她的腿脚越发抖得厉害,血腥气如焚烧的浓烟将她一口一口淹没。
她强忍内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每每碰到趴着看不见脸的尸体,她都要用颤抖的手臂将他翻过来,一一确认。
这个被一刀穿心的不是三哥,那个没手的也不是三哥。
可三哥究竟在哪里?
朝露狠狠摔进了尸堆里,污秽的尸首压着她的眼底。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都是曾经伴她游玩过的,三哥身边的熟人。
如此惨烈的战况,触目惊心,哪还有什么残存的希望。
可她又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颓然俯身,朝天高喊一声:
“三哥!”带着啜泣的悲鸣将猎食的秃鹫惊起,鸟喙衔着刚撕开的肉飞远了。
少女抬起头来,不断挥舞着纤弱的手臂,驱赶着来食尸的恶鸟,生怕哪一只会把她最爱的三哥叼走了。
北匈人丧葬极重全尸,以祈求来世的健全之身。她怕她连三哥的尸首都保不住。
她咬咬呀,又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奔走着,四处驱赶着那不知餍足的秃鹫。
可漫山遍野都是面无全非的尸首,她耗尽全身气力奔走,衣衫被尖刺的荆棘划破,也找不到她的三哥啊!
“三哥……”少女绝望的哭喊声响彻天地,不断回荡在峡谷之中。
除了偶尔几声尖锐的鸟鸣,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回应。
前世,她负了太多人了。
她负了洛襄。所以今生,她牺牲自己保卫他不为洛须靡所害而破戒,她想看他受封成为佛子。
她也负过洛枭。前世他冒死来救她出宫的时候,她没有狠下心答应跟他走。所以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和她的三哥分开。
她以为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于是拼尽全力,只是想一点一点弥补全了这些遗憾。
可是,命运的丝线只需轻轻一扯,渺小的人就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再也找不到三哥了。
朝露像是丧失了知觉,在尸山血海中踽踽独行。摇摇晃晃的身形像是一缕轻烟,一吹就能散去。
最后,她一步都走不动了。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膝盖浸没在似乎还温热的血泊中,殷红一片漫过了她的裙摆。
俄而,一道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双手将她浸在血水里的衫裙轻轻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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