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立在落雪中,一身袈裟亦是清冽的白。他听到脚步声,缓缓侧身望向她。
朝露一时不知他是恰巧路过,还是在她面圣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她朝他盈盈一拜,柔声道:
“多谢法师还我清白。”
“不必。” 他并未回视她,只淡淡道,“是非曲直,自有定论,臣不过秉公执法。”
朝露轻描淡写道:
“法师此战逼退北匈,功勋卓著,只可惜右贤王逃脱,法师可是少了一件大功。”
“飞鸟尽,良弓藏。”他面色淡然,默声念出一句古语来,又道,“娘娘的汉文,已有长进。”
“是法师教得好。”朝露勾唇一笑。
那夜,她的血书上写了这六个字交给小宫女,意在逼迫国师放她三哥一条生路。
史书上说,敌国破,谋臣亡。国师在朝中势大,李曜身为帝王不会不忌惮。
若是北匈尽灭,一把好刀再无用武之地,他的退路,便不在他掌握之中。
他放了洛枭,是纵虎归山,亦是为自己续命。
这个道理,浅薄如她都明白,他又岂会不知。
这一劫,他替她平反,暗自救她,不仅雪中送炭,也从未像李曜那般怀疑过她。
她却终是算计到了他的身上。
朝露不由望向眼前身姿挺拔的僧人。
数月未见,他的下颚清瘦不少,唯有凶厉的面疤犹在,眉眼不改的锋利。
宽大的袈裟尽数掩住了他的右臂,微风吹起袍袖,却隐隐可见腕间雪白的绷带还在溢血。
“法师,你的手?”她问道。
“无碍。”他拂手垂袖,将伤臂掩去。
见他张弛有度,声色冷淡,朝露倏然笑了笑,凑近他一步,翩跹的裙裾拂过他的袈裟,问道:
“法师,你帮我三哥,只是因为要固权么?”
僧人回身,微微偏过头来,沉静而幽远的黑眸映出她明媚的倒影。
他沉默良久,清朗的声音没入落花中:
“是因为一位故人。”
朝露微微一怔,恍惚看到他冷漠的眸中隐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她未来得及再细问,那道玉白身姿已然飘远。
后来她才知道,国师臂上之伤,乃是北匈利箭所致。他此战得胜后,继续深入腹地追击敌军,却无功而返,且身负重伤。
因为李曜下了一道密令,勒令他作为谋臣和武将邹云派兵追杀逃亡的洛枭,必要取其首级。
一直以来,李曜不仅对北匈人恨之入骨,亦将她三哥视作心腹大患。
可她不明白,李曜已平定西域,毕其功于一役,成就大梁王朝历代君王所不可为之事,为何仍要对远在漠北、已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洛枭穷追不舍?
……
今生,峡口的风凛冽如刀刻,一寸一寸将她最后残存的希冀迎面浇灭了。
无论如何,这一世,李曜对北匈、对洛枭的杀心不会减。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将她三哥的消息告之她,只会杀之而后快。
如此思定后,洛朝露转过身,面对李曜,她的神色异常的平静。
俄而,她径直走了过去。
李曜见她朝自己走来,薄唇难以抑制地微微勾起。
下一瞬,朝露猛地一俯身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