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撑在地面上的掌心已被砾石划破,手背上数道青筋凹起。他双眼紧闭,默声诵念经文。
空法在时,他支撑了大半晌,始终不露声色,不断克制心神,生怕又动念,失去控制。
此时,他听到她的话语,气力和意识都在不停地溃散,燃起的心绪再难扑灭。
他能感到身旁之人疑惑的注视,用极轻的声音悄声问他道:
“你师兄刚才说的……”
似是想向他求证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洛襄缓缓睁开眼,摇摇头,淡淡道:
“他方才所说的,都是唬人的鬼话。无论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朝露面露愧色,道:
“我不知他心思如此歹毒,着了他的道……”
洛襄轻叹一声,眉间微蹙,开始述道:
“师兄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师兄空法,本是师尊和长老定下的佛子。他自幼天资极高,佛法精深,空前绝后,乃是西域佛门翘楚。当时,他待人友善,对幼时背井离乡的我更是极好……”
“直到在十年前,他遇上了一个来王寺修行的女子。当年我尚年幼,他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后来,他穷尽半生,千里迢迢,远赴天竺,都在寻找能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的法门。”
朝露追问道:
“那后来,那个与他在一起的女子去了哪里?”
洛襄沉默良久,才道出:
“事迹败露,佛门大震。那女子下落不明,最后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十分惨烈……”
朝露心头有一股莫名的悲恸油然而生。竟是这般下场么。
“待师兄从天竺归来,昔人已逝。他悲痛欲绝,却在王寺前跪了一天一夜。师尊准他以罗汉身继续修行,但已不能再是佛子。”
“我今日才知,他从此便生了执念,妄图用此男女同修的明妃禁术取代佛门正统的戒律。”
语罢,洛襄目光柔和下来,嘴唇动了动,迟疑了半刻,道:
“那种话,今后不要再说了。你,不必如此。”
方才听到她答应空法的要求,他立刻背过身去。他怕她看到他眼中藏不住的欢喜。
她一贯为了帮他不计后果,行止轻狂,口出妄言。
佛殿火海中的出现,乌兹王宴上的哺酒,王寺当众的表白。
似幻似真。
明知如梦幻泡影,明知如露亦如电。
明知稍纵即逝,不可再得。
却无法不去看,不去想。
有那么一刻,他怕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底滋生的欲念,会一步步,踏上了空法的后尘。
洛襄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掩住所有纷乱的情绪,道:
“我师兄对佛门怨念极深,已近疯魔。这一次,他是冲我而来。他故意先将你掳走,献给北匈右贤王为明妃,就是想诱我前来。抱歉,让你因为我而经历这些不堪……”
朝露心头一跳。之前在佛窟中自称佛子之人竟是北匈右贤王吗。上一世,北匈右贤王死后,她三哥洛枭会继位。
她发散的思绪被打断,洛襄正神色凝重地望着她。
“他苦心布局,打定主意之事必然不肯回头,定会再逼迫你。若是你因为我的缘故而……”他顿了顿,眉头紧皱,沉声道,“此孽难消,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你不能待在这里。一会儿,我引他过来,你趁机从洞口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就算我逃走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他抓了那么多的女子,难保不会再找一个来逼迫你……”朝露低头,手里攥着衣角,拧得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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