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干净的纱布,将瓷罐中的药膏抹上纱布,先是处理他手臂上的刀伤。
触目惊心,每一道伤都是真刀真枪,兵器都是寸寸入了血肉,毫不留情的。
李曜的天下,从来不是靠作壁上观得来的。
朝露忍下心间战栗,又绕至他身后,替他包扎前胸那道箭伤。她掠过他的肩头,一眼看到那处离心口不过几寸的箭伤。
她一惊,眉头一点一点蹙起。
李曜是马上夺的天下,骑射工夫了得。要伤他一下,都无异于虎口拔牙。
能在李曜眼皮子底下,给他如此一击致命伤的,当今西域,有此箭术之人……
朝露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周身的血开始沸腾起来,耳边忽闻“咣当——”一声。
什么东西碎了。
朝露惊醒回神,看到好好放着的药罐摔裂在地,浓稠的药汁漫了开来。
她身前的李曜张开五指,在摸索着什么摸不到,紧握成拳,猛地砸了一下榻沿。
朝露的面色霎时变了。她颤抖的手指将最后一圈纱布打成结,心中渐渐涌起了一个猜想。
她下榻的时候,暗地里故意将一片碎瓷拂在他的面前。
李曜看不到近在眼前的瓷片似的,起身之时,瓷片瞬时扎进手里,划出一道血痕。
“大人中了毒,眼睛不方便,你若敢说出去一个字……”亲卫目光顿时凶狠起来,朝她作了一个引颈的动作。
李曜的行为和亲卫的警告,已印证了她的猜想。
箭上的毒已使得他的视力暂时受损,所以才一直没注意到她。
怪不得,以李曜之敏锐,在她头一回入帐的那一刻应该立即发现她,更不可能到了跟前,如此近的距离,都还没认出她来。
亲卫离开去取新的伤药,命她留在此帐中照料行动不便的李曜。
烛火慢慢烧尽,她和李曜都浸没在夜色之中。
她跪坐在床榻一步开外,目光一直定在榻沿那把金刀上。
李曜平卧榻上,一动不动,似是睡了过去。如果要杀他,现在是个绝佳的时机。就算他醒来,以她的武力,要对付一个瞎子也是绰绰有余。
可此一时彼一时,此行李曜不能死。
邹云方才告诉她,北匈人和大梁人就像是两群狼相斗,一直在互相试探,佯攻不断。
现在北匈人似乎知道知道大梁这群狼的头狼受了伤,于是一直在附近盘桓,想要伺机吞并。
所以,中军帐外才突然兵力大增,是防止有人窥伺他的伤情,封锁消息。
李曜若是死在这里,没了主帅,群龙无首,她这一队莎车使臣便会被北匈人擒住,不仅去不了乌兹,怕是连性命都凶多吉少。
她此时不仅不能动手杀他,还要避免他重伤死去。
朝露闭了闭眼。
她头一回相信,这或许就是天意。三番五次,她分明占尽先机,却始终都杀不了李曜。
洛襄在仙乐阁劝她之言没有说错。就算杀了李曜,也消磨不了她前世的恨意。她惨烈的命运,本就不止是李曜一人造成的。
外头茂密的枝桠投在帐布上,树影婆娑,浮光微动。朝露静坐良久,身姿宛若泥胎一般凝固。
一片死寂中,她似乎听到榻上之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朝露睁开眼,默不作声地望了过去。
男人浓黑的剑眉紧皱,青白的薄唇一张一合,低低唤了一声:
“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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