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他不想被她认出来,不想被她知道他来过,卑劣地看过她,抱过她,动过欲念,还阴晦地希冀过,她在梦中不停唤着的人是他。
怀中的娇躯一动,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沉吟。
方寸只顾着她的伤势,没有注意到她脚上一直在发出声响。纤细素白的脚腕上的银链紧贴着细嫩的皮肉,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一颗铃铛垂在小巧的踝骨上,随着她稍稍一动,就回晃不止。
疏朗的容色须臾间沉了下来,暗无天日的眸底透出锋利的光。
他抬起手指,为了不惊醒她,用的是极轻的力,却是极狠的劲,将那串银链绞断,拧在指间。
手心的铃铛还意识不到危险,安静地躺在他掌纹之中。
五指如雪峰,缓缓收拢,遽然压下。小铃铛发出一声急促且凄厉的尖声,倏然化作齑粉。
如此,他心底隐隐浮上来的疯魔才随之消散。
起初是贪念,终是由贪生了嗔。
……
山下莎车使臣团终于被救了上来。在暗处看着众人安顿好之后,洛襄走出佛堂,立在廊下。
望夜天,望远山,望水滩里静立的倒影。
片刻后,另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是一路与他同行的高僧,见他独立良久,双手合十,道:
“不是说好,此行永不露面吗?”
洛襄摇了摇头,回道:
“是我之失。我不知那人竟已如此之快地恢复视力。我以为她跟着他,暂时会很安全。”
高僧冷淡的声线近乎淡漠,道:
“乌兹为大梁暗自所控,那人没有理由伤害她,也没有伤害她。”
洛襄手中缓缓垂落的佛珠一滞,拇指攥紧了一颗顿住。
一切逻辑道理,利弊衡量,他早已了然于心。
可没由来地,他不想她靠近那个人。他从那个梁人身上看得出他对她的情和欲。那双眼望着她时,几乎和他自己一样的烧着火,燃着焰。他看到他,仿佛就看到了自己。
洛襄拢手在背,掌心方才被银链割破,一道划开的血痕隐隐腌疼,仿佛是在敲打他为她陡生的戾气。
他缓缓沉下心,目光下敛,落在清浅的水滩中虚幻的倒影之间,道:
“我不放心她。她今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法子也不知是从哪儿学会的。”
“是不放心,还是放不下?”跟着他的高僧幽幽道,“她要走的这条路,道长且歧,艰险重重。你能护她一时,可以护她一世吗?”
万千佛光中,洛襄点点头,淡淡道:
“直至我形魂俱灭,不入轮回。”
***
翌日。
洛朝露是被寺中晨钟的早课梵唱吵醒的。
有一瞬,她以为回到了莎车王寺。一睁眼却看到截然不同的僧舍,心底莫名的欣喜稍纵即逝。
身下是僧侣平日里睡的木板床,硬如坚石,却铺了一层极为柔软的绒毯。
朝露起身之时,发现自己是和衣睡的,前胸的伤口却包扎得整整齐齐。她飞快趿上鞋,冲出房门,看到邹云在外头和几个属下在商谈。
看到她出来,邹云屏退众人,笑道:
“殿下你醒了。”
“他人呢?”她的气息有些几分急,心跳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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