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灭灭,疾风骤雨鼓入他宽阔的袖袍,一刻不息。
一炷香后,待洛襄思定,步入雨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踏雨而来:
“报!禀告佛子、王子,梁军已疾行至王庭外,王宫忽然大门紧闭,无人得以进出。”
洛襄倏然抬眸,脚步立住。
她没有按照原本计划在兵变前出宫。
她知道全盘计划,不会在此时无缘无故留在宫中。
雨声喧嚣,水雾中的天地江山变得模糊不清。
洛襄眉头锁紧,轻声道:
“不对。”
戾英跟上他,追问道:
“如何不对?你可是担心宫变有失?”
戾英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亦生了隐忧,当下也顾不得伪装,一一分析道:
“同盟已成,乌兹王已调了一支王军前往莎车,王庭因此失了几乎一半兵力,守卫空虚。就算梁人赶到,也未必阻止得了吧?我出宫之时,发觉宫中禁军与来时不一样,调配已变,说明邹云正在逐步控制禁军,换成你们的人。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看起来似乎很顺利。”
洛襄摇摇头:
“洛须靡色厉内荏,即位后不思强兵,军权散落。宫变结果,毫无悬念。”
“那你还担心什么?”戾英更是不解,扫一圈严阵以待的军队,惊道,“难道,你打算强攻?”
洛襄没有应声。
他隐隐觉察,此事并非表面如此简单,说不出的怪异。眼前看似没有一丝破绽的结冰水面,下面藏着他暂时看不透的暗涌。
她就像是湖面的倒影,不见全貌,只得一个暗沉的轮廓。
面对她,他始终太过被动。他素来不喜这种被动的感觉。他自小惯于掌握,却一回回与她失之交臂。
洛襄抬手,任由纷乱的雨珠落在他的掌心,被他的灼热化作一道道水流,难以尽数握于手中。
手臂垂落,他唤来亲卫,令道:
“全军备战待命,我欲亲自入宫。”
此为下下之策,若非迫不得已,他本不愿出兵。
戾英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看到万无一失的表面,但他确实说对了一件事。
凡有所求,皆附代价。
***
王宫内。
雷声大作,骤雨如注。
绵延的水汽自半开的雕窗缝隙之间慢慢涌入,沾湿了窗前一袭迤逦在地的雪色袍衫。
洛朝露往内收了收湿透了大半的裙裾。
她被关在自己原本的寝宫中已有一个时辰,时不时望着紧闭的殿门,心中惴惴不安。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应该一借到兵便随着莎车使臣即刻出宫,却被母亲的近侍留在宫中。众目睽睽,远嫁的女儿没有理由拒绝日日思念的母亲的接见。她怕被人看出破绽,便顺从了指令,等在此地。
可母亲一直未来见她。
妆奁蒙尘,边上一支散落的宝石钗环已覆上一层薄灰。她拿在手中,捏在掌心。
幽暗之中,宝石的光辉映出她黑沉的眸底,闪动一星半点的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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