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强光射入眼中。
火光越离越近,朝露眼睫翕张,模糊的眼帘中看到一团陌生的人影,脊背冒出的冷汗霎时浸透衣衫。
是个矮小的男人,一身左衽皮毛袄衣,正一手举着火杖,一手拿着一卷画,凑到她面前细细地看。
那人褶子遍布的凶恶面孔近在咫尺,朝露心头狂跳,不敢睁眼,继续装睡。
片刻后,那人越看神色越是激动,忽而用麻木将她闷头盖住,对身旁的人嘀咕了几句。
她听的出来,他们说的是北匈语。
“右贤王不近女色,送多少女人去都没用。”另一人道。
“你不懂,这个女子不一般。我们王自从即位以来,都在西域搜罗她的画像。听说,她舞跳得极好。你看看这画上……啧啧……”
“这,这……你怎么敢私藏这画?被右贤王知道了,这是杀头的罪。上回不是有一人没有如实上交,被右贤王发现少了一幅,可是当场剜眼割喉的。”另一人声音惊悚,却又忍不住目露贪婪地望向画卷上的美人,不肯挪开目光。
听到最后,朝露大致理清了情况。
她不知为何被几个混入高昌的北匈游骑捉住,偷偷带出了城,要献给在交河城外驻军的北匈右贤王。
麻布泛着一股凝结许久的陈旧的血腥气,朝露又是惊愕又是疑惑,舔了舔干裂的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乌兹的王,乌兹与北匈暂时交好,只要她向这位北匈右贤王暴露身份,或许他能网开一面,放她回乌兹。
可她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高昌国内?北匈右贤王没有见过她,她如何证明自己是乌兹王洛朝露?
朝露垂眸摸了摸,身上的利器都被收走了。但那些人没有捆住她的手脚,估计看她一介女流,所以掉以轻心,或是怕伤到了她就不好进献了。
她闭了闭眼,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
再睁眼的时候,她看到帐外火光冲天。像是有连绵的万千营帐在熊熊燃烧。
身旁看守她的北匈人登时慌了神,拾起武器奔走出帐外,跟着救火的人群朝那团巨大的火光冲了过去。
“粮仓被烧了!”惊呼声不断入耳。
朝露知道,这便是她的机会了。她四肢乏力得紧,几乎是滚下了榻。这些人,定是给她吃了东西。
她用麻布裹身,粗布蒙面,踉踉跄跄走出了帐外。
大半边夜空被火光照得彤红,滚滚浓烟将夜空染得黑沉。
眼前有一波又一波的北匈兵冲过去。没有人注意到一团黑漆漆的她。
她沉滞的步伐漫无目的,走得极慢,身后不断传来火势越来越大的噼里啪啦声,惊呼哀嚎的人声,还有一阵汹涌的马蹄声。
朝露不经意地抬眸,看到马上闪过的人影。
这队人皆是身着黑衣,头蒙黑布,看起来并不像是北匈骑兵。
她不由抬头多看一眼,目光落在中间犹为高大的一人身上。
漫天的熊熊火光,映出那人的面容。
凶厉的面疤,幽深的眼眸。佛陀面,修罗身,慈悲相,杀戮心。
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竟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朝露睁大了双眼,一时忘了移动。
潮涌般突如其来的记忆将她一寸一寸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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