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兰纹描金的裙裾如幽影, 随着她的走动在宫砖间翩跹来去。她拾起掉落在地的狐裘,掸了掸,披在昭明肩上,细长的手指微微拂过他的颈侧。
“手怎么这么凉?”昭明微皱眉头,敞开狐裘,分了一半予她。
昭月反握住他的手,捧起来哈一口气,眼尾微微翘起,浓睫扑闪,笑道:
“哪里是我凉,分明是哥哥凉。王兄今日的药可饮了?”
昭明静静望着红烛下的娥眉淡妆,只笑不语。
她不悦地蹙了蹙眉,起身四处张望,在一方矮案上捧起尚有余温的汤药,用金勺轻轻搅动,送到昭明唇边。
昭明唇口不动,笑望她,淡淡道:
“饮不饮,又有何分别?”
她摇了摇头,一头柔亮的乌发未梳成髻,散落下来,发尾微蜷。她抬首,一双凤眸湿漉漉的,如沾湿了细雨春水,既是委屈又有几分认真地道:
“王兄多饮一口,便可多陪阿月一日。不好吗?”
“阿月说好,那便都好。”昭明面上笑意不减,跟着她递来的金勺喝下清苦的汤药,心口更涩。
二人如往年的生辰一般,共食了一碗素面。并未有大鱼大肉,是因昭明饮了药后无甚胃口。
帷帐垂落,低语絮絮。
金绡帐内,没有人说起战事,也没有提及高昌。
只一一细数从前。哪一年曾并肩纵马,可一夜行至天山脚下;哪一年一同在沼泽猎狐,差点为流沙所埋;哪一年春花正好,他漫山遍野寻了一朵最美的玉兰,簪在她鬓边。
二人皆不能饮酒,一人为守城,一人为病痛。红烛灯光下,以茶代酒,互道祝愿。
“阿月,岁岁有今朝。”
“王兄还有多少今朝,我便有多少今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昭明垂眸,望着趴在他怀里的女子,一如幼时那般。
但她早已不是幼时的模样,芙蓉开面般的灿烂,又如幽兰盛放的静美。
灯下看美人,惊心动魄。
一双动人心魄的凤眸里,掩着几多纯粹,几多热烈,还有几多偏执。
几缕柔软的青丝迤逦在他身上。男人微抬手指,勾起,把玩,发丝如逝水一般流淌在他枯瘦的指间。
她发觉了他微小的动作,支着身子满面含笑,春波潋滟的凤眸中倒映着他的眼。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轮廓重合,互为倒影。
昭月忽又想起什么,掀开被褥,玉白的脚尖勾开了纱帐,未着罗袜便“蹬蹬”奔至那台鎏金的灯盏前。
雕窗前,一双红烛已近烧尽。
她敛袖,对着红烛燃焦的灯芯,素手一一剪去。
烛火因她的动作晃动不止。火星子翻飞,烧了她的眼,在她幽深的碧眸底下渐渐湮灭。
“地上凉,怎又赤足?”昭明语气肃然,挑起帷幔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揽腰横抱,回到榻上。
“唔……”她不防,低呼一声,缩进他怀里嗤嗤地开怀大笑。
月色流泻,穿廊而过。今夜,她闹不久,很快就困了。
“累了就睡吧。”昭明望着她,柔声劝道。
“不累,想和王兄多待一会儿。”她闭着眼喃喃,口是心非,意识已渐渐模糊。
昭明替她将散开横列的青丝拢去一侧,免得她夜里翻身压到。
“阿月近日太累了,今夜睡个好觉。王兄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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