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咬了咬牙,怒骂道:
“大王,这几日高昌兵的弓箭威力大涨。定是那个妖女!之前来我们营中,说是什么使臣,后来被他们跑了。那妖女骑射高超,箭术更是一绝。在她的带领下,那城楼我们根本近不得分毫,害得我们接连损兵折将!”
“蹬,蹬,蹬——”
男人并不规整的脚步一步一步落在那人面前。每一步,都宛若刀尖一寸一寸抵进人的喉间。
那人吓得抖如筛糠,慌忙高声道:
“其他人都看到了。那妖女醉后在马上射靶十之中九,都远胜我们!”
语罢,他招呼手下赶紧递上来两支交叠的箭矢,双手举过头顶,示予男人。
“此妖女竟连大王的‘穿心箭术’也会!大王请看!”
男人微凹的眼窝下,一双摄人精魄的琥珀色眸子漾出一丝幽光。
眼前,其中一支竟将另一支从中破开,箭身裂开两瓣。
这力透骨缝的箭术,需得不仅是力道,更是巧劲。
高昌国何时出了有如此精湛射术的女子?
男人狭长的眸子眯得更紧,指茧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锋利的箭簇。
以一箭穿破另一箭的射术谓之‘穿心’,他少时确实曾手把手教过一个女子。
天底下,也就她得了他的真传。
男人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削薄的唇喃了一声:
“露珠儿……”
一刻后,北匈攻城之势停歇,退回大营。高昌兵出城捡拾箭矢之时,一小队北匈右贤王的亲卫精锐趁此良机伪装偷渡入高昌王城。
他们带头之人怀中揣着一小幅画卷。
画中美人,神容绝色,舞姿倾城。
***
高昌大寺。
佛殿空荡,不见佛像,只剩满壁漆画,四面经幡。
画中美人洛朝露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喜着裙衫,爱施粉黛。
她守了一日一夜的城,一身曳洒胡袍,套着和高昌将士一样的盔甲。纵使玉面微尘,难掩勃勃英姿,唯独一双妩媚的眼又清又亮。
她等在佛殿外。因为根本挤不进去。
据闻,今日佛子难得出浮屠塔,当众讲法《金刚经》和《放光般若经》,为高昌战事祈福。几乎高昌全国的人都挤在这间寺庙中。人流如织,接踵摩肩。
佛殿里的信众是跪伏于地,蒲团上铺满鲜花,香烛高照,还有自发献上绣满经文的佛偈,恭恭敬敬地置于香案。
众人屏息静候,凝神以待。
静默中,人群中忽传来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声。人群纷纷昂首,延颈朝佛殿仰望。
顺着众人的目光,洛朝露看到起伏的人影中,有两队僧人引着一人,从寺外朝佛殿缓缓走来。
熏香缭绕,雾气迷蒙。
那人头戴释迦宝冠,一袭玉白描金的袈裟,袍角迤逦,微微拂过,纤尘不染。玉白为身,丰神轩朗,面容俊美,如一树梨花,落在人心。
他一手握金刚杵,一手捧莲纹云瓶,眼眸淡漠,目下无尘。
随着他走近,朝露四面的人群开始啜泣着跪倒,只剩她一人呆立在原地,眼睛直直凝望着他。
衣袍交错,过身而过之时,空幽清寂的目光扫过来,没有落在她身上。甚至连一瞥都未分予她。
她不过也是他的众生之一而已。
众僧为佛子升座,佛子踏着僧人肩头,步入莲座,开始讲法。
隔着一道垂落的绢布,他清越的声线一如昨日,沉定在诸人心间,雄浑而安定的力量。
先以《金刚经》佛偈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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