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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早晚都得知道,趁现在年轻知道了至少气不出病来。”杜奉予道,“其实这样也好,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

爷爷的葬礼办得简简单单,甚至没请人哭丧开席。

我一直是麻木的,给爷爷套寿衣时没哭,把爷爷抱进棺材里时没哭,给爷爷的棺材钉钉子时没哭……直到将最后一锹土撒到爷爷的坟包上,看着昔日的亲人变成一块冰凉的墓碑时,我才恍然若失地流起眼泪来。

我的心好像被挖走一大块肉,连同爷爷的遗体一起埋在了地下。此时胸腔里空空荡荡的,呼呼的冷风直往里灌。

杜奉予时不时抬手为我擦眼泪,全然不顾他爹阴沉的目光。而我不得不阴暗地说,自己从杜奉予与家人的决裂中汲取到了温暖。他自断后路的行为简直正中我的下怀。

姑姑与姑父在爷爷下葬后的次日清晨就走了,期间依旧拒绝与我们交流,连饭都是各做各的,各吃各的。

杜奉予见他妈把他买给我的排骨炖给他爸吃了,气得要把冰柜拽到偏屋来。我连忙说算了,那是你爸你妈,本来就是客人,人家远道而来吃点排骨有啥过分的。你这胳膊肘可以适当往我这拐,但也不至于拐到这种地步。万一给你爹气疯了,他要送我去见你姥爷咋整。

杜奉予笑着说那他就学祝英台,到时候跟我一起化蝶。我没吱声,心说你个节肢动物化个鸭子蝶。

姑姑临走前偷偷给杜奉予塞了卷钱,让他有事打电话。杜奉予抢冰柜的骨气在收了钱以后就消失了,很温柔地安慰了他妈几句给人送走了。回头就解了钱上的皮套坐炕边数钱,说我们又可以坐吃山空一段时间了。

我呵呵笑,说暂时不行。这都过十月一了,你梦想中和我一起种地的幸福生活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第二天杜奉予就拿上镰刀跟我下地干活了。

当天上午他还有说有笑,下午就累得没动静了。晚上回家又给自己睡稀碎,蜘蛛爬满炕。我也没惯着他,天一亮就上去给他拍醒了。

“青青的叶儿红红的花,小蜘蛛贪玩耍,不爱劳动不学习,我们大家不学它!给我起床干活!”

杜奉予睁眼看见我当场头一歪不动了。

我见状没再说什么,吃了俩馒头自己出门干活去了。反正往年这些活都是我自己干的,杜奉予不帮忙我也能干完。

不过我前脚到地里,后脚杜奉予就带着镰刀追了上来,一声不吭地在我身边收玉米。

我看了他几眼,问道:“表弟,你看过马克思没?”

“看过照片。”

“马克思说劳动是人的本质之一。人在自由自主的劳动中会感到幸福,但在外化的劳动中只能感受到自我牺牲和自我折磨。这样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是被迫的强制劳动。这样的劳动是人自身的丧失。”

“你想说什么。”杜奉予道。

“我看你现在的劳动就很外化啊。”我嘻嘻笑道,“让我体会到了资本家的快感。”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扶着腰直起身,茫然地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玉米杆道:“对不起,我只是暂时不太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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