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堂出来,膝盖针扎般地疼,路也险些走不稳,她随身跟着的丫鬟桐儿先前候在廊下,这时忙迎过去,上手搀着胳膊,扶了一把,慌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坐下歇歇?”
她摆摆手,没什么力气道,“不必,小声些,扶我回去。”
见她这样,桐儿也不敢开口再问,只好将人扶着快步出了院子。
主仆俩人好不容易回了绿芜阁里,桐儿忙伺候着秋萍躺去床上,撩起裙子,褪了衬裤,两边膝盖乌青沁血,瞧起来颇为吓人。
桐儿被唬了一跳,当即惊呼出声,“老天爷,姨娘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要唤了门外候着的小丫鬟去请大夫来,被秋萍拽着手腕,摇了摇头道,“不许声张。”
“那边箱子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去取来,替我上一点就行。”
桐儿无法,只得去取了药膏来,用指腹沾着,打着旋儿涂抹在伤处。
饶是动作轻柔,秋萍依旧忍不住轻嘶了一声,桐儿忙道,“都怪婢子,手上也没轻重。姨娘勿怪,婢子再轻一些。”
“不碍事,你涂你的,”秋萍自嘲般地笑了笑,“真是这么多年没怎么被罚过了,身子倒金贵起来,跪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桐儿涂着药,口中忿忿道,“您如今是主子了,老夫人便是再有怨气,也不能这样罚您。当着满屋子下人面呢,半分都不顾着您的脸面。”
秋萍听了,冷笑一声道,“主子?我算哪门子的主子?在她眼里,我从来都是当年那个低三下四的奴婢,心气不顺了打罚不还是捎带手的事?”
“姨娘,”桐儿试探着开口道,“婢子不明白,您为何又投奔了老夫人去呢?”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拿着您搓磨。教您在前头替她呛着夫人,这抛头露面吃挂落的活儿就都归了您。”
“今日在堂上,那新进门的算个什么人,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仗着夫人撑腰,也敢明里暗里地对您不敬,婢子是真觉得您委屈。”
她不提则已,这时一并提了,一一戳在秋萍痛处上,久久都没言语。
桐儿见势,咬咬牙接着道,“其实,就算您不去寻老夫人,从前的日子也是好的。”
“老爷疼您,十日里有六日都歇在咱们这里,大少爷又争气,手底下田产铺子经营得都好,对您也孝顺,连老爷时常见了都不住地夸呢!”
“先前那么些年里,夫人顾着那个病秧子,也没怎么苛待咱们少爷,没说着意地给咱们绿芜阁寻不痛快,日子过得也顺心。”
“您何苦,又非要去老夫人那里做小伏低一遭呢?”
这番话桐儿在心里闷得久了,寻着这个机会索性一并说了出来。她身为秋姨娘的贴身奴婢,从前在这府中,也是被众人捧着敬着的,向来体面惯了。
近来秋姨娘频频惹得老夫人训斥,在谢夫人那里又讨不来好,府中下人们也都是人精,瞧着风向不对,一个个地对她也不似素日里那般恭敬了,着实让她恨得牙痒。
秋萍听着这话,手渐渐地攥紧了,抓得床褥起了褶皱,水葱似的指甲猛地弯折过去,才醒过神来,脱力般地松开。
“你以为我不想过从前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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