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声惟踏进门时,入眼的先是那片单薄的影子,隔着衣料,也能瞥见伶仃的蝴蝶骨,很瘦,又很固执地挺着,半分都不肯退的样子。
他只是看着,心口就泛起密密的疼,像有人撒了一把苍耳子上去,细小的刺勾着,剐下一片血肉来。
掌中握着的手冰凉,起了一层汗,滑腻黏湿,谢声惟禁不住多使了些力气,牢牢地攥着,扣在掌心里。
他抬起头,目光从堂中诸人面上一一扫过,眼底黑墨翻涌,晦暗不明。
秋姨娘先前从未将这病秧子放在眼里过,这时同他眼神相对,只觉得寒意慑人,忍不住心下一激灵,不大自在地偏过头去。
老夫人到底更沉得住气些,面上半分情绪都不露,对着谢声惟还是用一贯的温和口吻道,“这么快便回来了?好歹在张府里用过了晚饭,同那边的世伯多说会儿话。”
谢声惟方才闯进来得急,并未行礼,这时也懒得再补。他心头裹了一团戾气,在胸膛中左右奔突着,说出口的话便凝了冰碴子,“若是真用了晚饭,只怕孙儿回来时,祖母早已将一切都料理干净了吧?”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捻动掌中的念珠,装作未听出他话中之义,“自然。这些腌臜的家宅之事,祖母也不想叫你多听了去,平白脏了耳朵。”
“你只需专心养病,不干不净的、坏了规矩的东西,自然有祖母替你料理。”
“原来在祖母眼中,竟是这样看程既的么?”谢声惟冷笑一声,将身边人拉得更近了些,“那被程既救了的孙儿又算什么呢?”
“你与他……自然是不同的。”老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她自诩了解自己这个孙子的脾性,最是温和宽厚,府中下人都没谁得过他半句训斥的。
正因如此,她今日才遣了人将谢声惟支开。既是觉着他若在场定会在言语间对程既多有维护,也是在心里头笃定,即便他回来时发觉程既已经离府,也不至于为此事穷追不舍,闹出什么乱子来惹得大家难堪。
可谁曾想,她这位孙子倒好似一头栽到了程既身上,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竟也敢直直闯进前厅来,当面同她起了冲突,言语间毫不客气,只为护着那个她看不顺眼的人。
莫不是被那程既的一张脸迷住,失心疯了不成?
老夫人心头愈发不快。这个程既先前就对自己出言不逊,又仗着那道士的两句话堂而皇之地嫁进府中来,如今更是将自己心爱的孙子勾得五迷三道,顶着那副不寻常的皮相,活脱脱便是条祸乱家宅的狐狸精。
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府中,不定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是,孙儿与程既的确不同,”谢声惟仰起头来,冷声道,“他出身寒微,也未曾自轻自贱,习得一身济世之术,还能留出一副侠义肝胆来。”
“孙儿与他萍水相逢,他尚且不吝施救,为了保孙儿性命,甚至甘愿背上男妻的名头。哪怕是在后宅之中屡遭嘲笑讥讽,他也不曾迁怒他人。”
“可孙儿呢,生在富贵锦绣堆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于高堂于家府于世人,可有过半点惠泽之情?连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都要因为孙儿之故受良多的为难折磨。”
“孙儿怎么敢说与程既相同?又拿什么同程既相比?”
“住口!”老夫人猛地站起,举起拐杖,颤抖着指向谢声惟,睁大了一双浑浊的眼,语气里带着惊怒,“你说这话,可有一星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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