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都在吗?”程既忙哄着道,“是我们先前大意了,不想叫您担心才做了这糊涂事,现在不就正找您来救命了吗?”
“挺不住了才来寻我,一对儿小没良心的。我才不捡这烂摊子,由得你们自己去惆怅才好长个记性呢。”
程既心里晓得谢夫人向来是嘴硬心软的,也不害怕,腆着脸笑着央求了半日,好说歹说地叫谢夫人将这事接了过去。
兰缇花种与落芷木俱在,更有吴石做人证,秋萍这一遭半分抵赖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夫人听了谢夫人的话,当场瘫坐下去,久久都没有再开口。
她在后宅中制衡弄权了半辈子,为了谢家的香火绵延更是操足了心,谁知到头来,自己千盼万盼的嫡亲孙子竟是险些丧命于他人之手。
而那个‘他人’不是别人,恰恰是由她一手安排栽培起来。
甚至前些日子,她与险些因一念之差,将孙子最后的救命稻草赶出府去。
她只是想一想,心头便好似压了千斤的重担,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铎呆立在一旁,过了许久,脖颈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地弯折,慢慢地垂下头去。
最终还是定下了对秋萍的处置。
谢夫人亲自去了趟绿芜院,带去了一条白绫。
秋萍在内间妆台前端坐,云鬓蛾眉,丹唇花黄,依稀可见当年俏丽的影子。
她透过铜镜看清楚来人,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谁能想到,最后竟是你送我一场。”
“说起来,这绿芜院,你还是头一次踏足吧。”
谢夫人站在她身后,神色淡淡道,“雕梁画栋,的确精巧。”
“是呀,”秋萍从一旁拿了犀角梳,一下一下理着发梢,“这些都是老爷赏的,是我从你手中争来的。”
“不过很快,就又要还给你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朝着阿月手中的托盘看去,“那个,是赏给我的吗?”
谢夫人抬了抬手,示意阿月将托盘中的白绫放在桌上。
“谢铎的意思,谢家的大少爷身家清白,不能叫旁的不想干的人耽误。”
“想要你儿子的前程,只能拿你这条命去换。”
她说完,顿了顿,低声道,“你信错了人,也托付错了人。”
“是吗?”秋萍对着镜中的人影嫣然一笑,“我不比你,生下来便有了数不清的好运道。”
“我能争的只有眼前,无论稻草还是羽毛,都只得抓住了往河边游,运气好就到了岸,运气不好,淹死了,也犯不上寻旁人的晦气。”
“终究是我自己的命。”
临出门前,她犹豫着,叫住了谢夫人,声音颤了颤,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行履……他怎么样?”
谢夫人停住脚步,过了片刻,背对着她,“他很好,吃了解毒的药,已经清醒过来了。”
“谢铎和老夫人并未谈及对他的发落。他们既有杀你的念头,想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保住他的。”
“这样啊,”秋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声音很轻地道,“也好。”
“终究,是我耽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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