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贵族家里都不会有比我家更大的藏书室。你的问题是你看书太快导致的。你用六个月看完了这里的书。这意味着就算藏书再增加十倍,也只够你看五年。以及……”他想纠正不是“我们家的”,迟疑了一下,冷冷说,“没什么。”
说着,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两扇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修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原来我来这儿已经半年了……”
他把手伸向镀金的雕花门把手,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手停在了空中。他盯着门琢磨了一会儿,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你还因此批评了我。你记得吗,赫伯特?”
劳伦茨记仇地说,“……是的。你发表了谬论,说门太过沉重,你会证明你的力气将用在更有效率的地方。”
显而易见,总不见得是风把门吹上的。这里的窗户都位于走廊上方的墙壁上,从来不开,走廊里总是漂浮着一股陈旧的腐败气息。
马修带着一脸的疑惑抓住门把手。这时——
“您好。”
他的身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马修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走廊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太过安静地背靠着墙站着,身体淹没在了走廊的阴影里,他们一路走过来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用更严谨的说法来说,这是一个西装革履,面色阴沉的……吸血鬼。马修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狼一般幽幽发亮的眼睛,在心里纠正道。
“您是心理医生对吗?”
那名不速之客彬彬有礼地问道。
马修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名吸血鬼站直了身体,缓缓走出阴影。
“我需要您的帮助。”他单刀直入地说,“我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那之前,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马修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看清了那个吸血鬼的长相。他看上去非常的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深棕色的卷发齐肩长短,凌乱地披散着。他的嘴唇与鼻型有法国人的精致,但他的德语不带口音。
除此之外,马修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绝望,看上去十分疲倦。他的黑眼圈很深,面颊消瘦凹陷,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马修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马修·格里夫。该怎么称呼你?”
吸血鬼冰凉的手与他草草地相握,“让·卡瑞尔。”
马修邀请卡瑞尔到自己的诊室。他将烛台上的蜡烛一支一支地点亮,整个诊室被烛光染成了暖色调,家具的影子随着烛火跳动而微微晃动。在他点蜡烛的时候,卡瑞尔一直将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盯着地板发呆,直到马修邀请他坐下。
马修打开自己的病例笔记,发现上面被烫出了一行字:别忘了你的出诊时间。
马修想起劳伦茨为了严格地遵守作息时间,规定了他不得在晚餐后出诊。他在那行字下方写道:抱歉,亲爱的,我没法无视有自杀倾向的病人
他等了几秒,劳伦茨再次留下一行字:他看上去很饥饿,小心。
马修不动声色地将这一页翻过去,在新的一页上写上了患者的名字——“让·卡瑞尔”,随后抬起眼来。卡瑞尔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书桌前的地板发愣。他的手指不停地互相搓动,看上去很焦虑。
“卡瑞尔。”马修温和地叫了他一声。那名叫卡瑞尔的吸血鬼缓缓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涣散,几度聚焦才落在马修的脸上。
马修说,“你前面提到说,你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想与你谈谈这个问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自杀吗?”
卡瑞尔再度垂下了目光。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上去像在思考怎么回答,也可能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马修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因为……我活的太久了。生无可恋。”
马修,“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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