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
“我让你过来也并非是想跟你多说什么。”楚老将军撑着膝盖站起身,神情平淡地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我或许是对不起你娘,可我却从未对不起你。”
“我本就不愿看你出生,也无人打算要你,你生下来对我亦或是对你娘都全无半分好处,只能是平添麻烦。”他覆手立在窗边,冷峻又疏离,“你娘有身子后我也劝过她别留下你,只可惜你命硬得很,连着喝了好几味药竟还是让你活了下来。”
楚樽行站在他身后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往事,面前透开窗沿入眼便是那处不再蓄水的池子。他猜想,这处应该就是钟离婉婉当年溺死的地方。
“这次叫你过来便是想让你往后不要再回来了,四殿下身边不可能仅你一个下人,你便是求着他来了也没甚用处。”楚老将军略微抬高音量,“我能留你活这么久,给你在宫里寻条出路,我自认为是对你并无亏欠了,也不想再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他一番话说完罕见地按了按眉心,许是旧伤未愈难免疲惫,又许是人到暮年总会想起些以往的事,那个早被他淡忘的女子竟又浮现了出来。
他常年在外对女子本就兴致缺缺,清一色礼节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更是没什么好留恋的。但钟离婉婉不同,她便好似一道不受管束的清风,自由率性,却偏生在自己身上给予停留。
当年他是当真倾心过钟离婉婉一阵的,只是新鲜感终归只是新鲜感,他又怎可能为了一个花楼女子脏了自己的名声。
满怀憧憬的少女因钟情一副好皮囊远离了自幼生活的小岛,却没料到这皮囊之下却是头世俗凉薄的孤狼。
楚樽行皱着眉听到此,总算明白了心里那点不对劲是出自何处。合着来说楚老将军一直觉着他这趟来将军府是跟云尘求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借此机会同府里重新搭上关系?
他不免有些荒诞好笑,可扯了半晌却怎么也没扯出一点笑意:“……将军多虑了,我只是尽了应尽之责陪同殿下前来罢了,若非将军叫住我,我并不打算在府里多留。”
“你能如此想便好。”楚老将军点了点头,手上刚欲推门,又站定说了一句,“你先前住的那屋子我准备让人拆了,正好你去看看里面可还有你留下的什么东西,带着一道走吧,日后别再回来了。”
“是。”
楚樽行俯身行了礼,等人走远后才逐渐淡去眼底的情绪往角落的一间柴房找去。
柴房里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周遭堆满了柴火杂物,原先还能看出点白的墙面也早已发黄发黑,霉点斑斑。拨开堵在路中间的木棍,地上是一张染了不少血迹的毛席,亦是他的床榻。
他也不嫌脏,像是太累了一般,缓缓坐在席上摸着墙面,放任自己陷入往日熟悉的寂静中。
耳边一遍遍重复着楚老将军方才的那些话,实则这些东西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妥协了倒也恬不为怪。他动了动身子,在墙角翘开一处墙皮,从里面取出了几个小铁盒。
——是老管家塞给他的伤药,每盒里面都还剩下了一些。
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别人给他的东西他总是喜欢留下点痕迹。里面的药膏多次融化又凝固,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楚樽行将其全部放了回去,刚准备起身去正堂找云尘,柴门却被人板着一张脸推开。
“殿下?”
楚樽行见到人愣了楞,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换了一副温和笑意:“怎的还找到这来了,跟那些大人讲完事了?”
“跟他们能有什么事好讲,本就是在等你。”云尘绕过他环视一圈,“你以前就住这?”
楚樽行挡住他要往里走的身形,柴房建造需得防潮,里头委实闷得难受:“殿下先出去吧,许久没人打扫了,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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