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依偎的温馨时光,只有无尽的怨恨和痛苦。
那个声音继续道:“她的死亡,亦不是你的过错。”
在明姝最后一次试图逃出去时,小小的明余渡乖乖坐在对他来说很大的椅子前剥红薯。他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还没褪去,就看见明姝被几个人架着胳膊和腿,再次拉了回来。四目相对,明姝眼里崩溃和绝望溢出。那时她已经完全疯了,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没逃出去”,接着又质问幼年的明余渡:“你为什么要出声!”
他出声了吗?
画面给到了他没见过的视角。
明姝独自一人在晚霞万里的天空下狂奔,耳朵里风声呼呼而过,她恍惚地听见明余渡叫妈妈的声音。她略停了下来,接着,又捂着耳朵继续疯跑。
那句“妈妈”,其实是她的幻觉。
画面定格在这里。明余渡试图伸手去触碰母亲的脸,指尖却穿了过去,连一丝触觉都没有。他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卡动的思绪像是生锈的零件在缓慢运作:“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出生就是原罪。
他本来就该承担她的不甘,该承担她的恨意。最后的那一分罪孽,不过是一切过错中的细微浮毛。
明余渡就这么隔着虚空描摹母亲的轮廓:“在那种绝望之中,她光是想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假如怪我,恨我,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我宁愿她恨我。”
而不是在已经完全疯了情况下,竟然还会对他愧疚,还会听见那声“妈妈”的幻听,还会在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说对不起。
明余渡眼珠细微的动了一下:“我希望她恨我。”
黑暗中,祂银白色的发丝漂浮,用那张明余渡能看清又无法看清的脸慢慢凑近:“所以,假如给你选择,你选她,是吗?”
“这个选择没有意义。”明余渡低垂下眼:“她已经死了。”
“倘若你能付出代价呢?”
画面再一次流动、后退。幼年的明余渡一点点变小,他回归出生的节点,又回到母亲的肚子里。明姝肚子上圆鼓的弧度一点点平复,红色的腹腔中,婴孩从长成有五官的大小,逐步退回生命原始那种模糊的状态,又成为拳头大小的血肉。
再一次停滞时,明余渡看见自己母亲像是被冻结在那一寸的时光里:她停留在坠崖的途中,她脸上定格着发现丈夫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你可以让你母亲活着回家,”祂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落在明余渡眼尾的红痣上:“但这样,你大概率不会降生。”
“即使万分之一的机会,你母亲留下了你,这个世界的明余渡依旧会被抹去。”
“你热爱的游戏,你创作的电影,那些属于游戏里和电影里的故事,都会湮灭。”
“你将消失在时间和空间的夹缝里,没人会记得你曾来过,哪怕是孕育你的母亲。”
祂银白色的瞳孔开始扩大,直至占据整个眼球:“即使是这样,你也会选她吗?”
死亡,是人的终点。
但也有人说,真正的死亡,是被遗忘。
明余渡唇边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华夏的娱乐圈没有明余渡,还会有更多优秀的导演,星际时代没有《诸神之战》,还有更多好玩的全息游戏。但明姝的名字,只有我深刻的记得。”
“我永远会选她。”
寂静了几秒后,祂再次出声,语气仿佛微凉的风,清清淡淡:“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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