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陶画这样,不男不女的,他以后能讨到婆娘吗?能有孩子吗?你这是要你这支绝后啊!”
“不可能。”陶勇信誓旦旦地说,“画画这么好看,以后肯定有对象,等咱家赚到钱了,给画画找最好的医生治,能治好。”
奶奶说不动他,急得直跺脚,“你咋可能有钱,一天天的就知道拉货,从早拉到晚,能赚几个钢镚,只有出意外赔保险了才……”
“妈。”陶勇明显是不高兴了,加重语气,“钱不都是一点点攒下来的,等我新证考到手,拉长途赚的更多,以后别提这事了。”
陶画当时年纪小,听不懂什么拉货绝后,他只听到说没钱,家里没钱,攒不够钱,没法给他看病,所以奶奶和爸爸总吵架。
没钱,穷。
这三个字从此刻进陶画脑子里,刻的很深,怎么洗也洗不掉。
农村地小,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很快从村头传到村尾,陶画是个双性人的怪事在他出生那天就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大家争先恐后地跑陶家门口来看,被陶勇拿扫帚打跑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扯着嗓子喊“老陶你家怎么生了个怪物”。
“去你妈的!”陶勇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这么多年头一次跟村里人脸红脖子粗,“管好你们自己的烂裤裆,少在这逼逼歪歪。”
陶画是被恶意包裹着出生的倒霉蛋,他活在无数或探究或轻视的目光里,陶勇个子不高,也没什么出众的本事,却给足了陶画一个父亲所能给的全部保护。
他后来给每家每户送了吃食,以极低的姿态恳求他们别再拿这事伤害陶画,可意外还是会发生。
在陶画小学时,村头恶霸说给他钱,让他晚上到村口的草屋里来拿,陶画只听到要给他钱,傻不愣登地去了。
多亏陶勇及时发现大晚上孩子不在家,挨家挨户地到处找,才在那个畜牲作案前,踹破草屋门把一脸鼻涕眼泪的陶画救了下来。
陶勇目眦欲裂,嘶吼着问:“王虎,我孩子才多大?你还是不是人!”
那晚他拿着锄头,差点去蹲牢子。
自那之后陶家就搬走了,离开小井村,去了青城。城里日子依然不好过,物价太贵,陶勇赚的显然没办法支撑起一家人的消费,他从拉小货转成了拉长途,没日没夜地拉,工头那边说他是敢死队的,不要命,只要钱。
陶勇总是笑得很憨,“没法子,家里有宝贝等着养嘞。”
陶画最后一次见到会说话的爸爸是去年高考前夕,陶勇刚拉完一次长途,回到他们的小出租房,掏出刚领的工资,“听说这附近开了家快餐店,好像叫什么,肯德基,车队里有几个司机带小孩去吃了,都说好吃,等你考完我也带你去。”
陶画高兴坏了:“真的啊?”
“爸骗过你?”陶勇从工资里抽了一张出来,飞快地塞进陶画手里,“拿去吃点好的,你不是一直想吃棋子街的路边摊,悄悄的,别被你妈发现了。”
陶画差点跳起来:“老陶,我爱死你了。”
“现在去不去,我把工资交给你妈,骑自行车带你,咱俩跑快点,你妈不会知道的。”
陶画把书一合,小声说:“走走走,那边晚上摊子最多了,特别香,我每次经过那都走不动路。”
那会儿他妈在卧室里织毛衣,没听见他俩这算盘,陶画猴急地蹲路口等着陶勇出来,没过多久,一辆自行车嘎吱嘎吱地骑出小巷,陶画熟练地跳上去。
“我要吃烤肠!”
“买。”
“我要喝西瓜汁!”
“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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