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抬头,看到陈谏的脸,猛然间愣住,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第24章
林闲没太听清楚,问:“什么?”
老太太回过神来,慌乱地摇头,担起米糕急匆匆地走,汇入人流里,不见了踪影。
“奇怪。”林闲嘟囔一句,又朝人流的方向看了看。
“走吧,回去休息吧。”陈谏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陈谏的话少了很多。林闲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低落,又不知道从何谈起。
他总共也没有来过这里几次,他出生那年,父亲已经有了职务,他自出生就跟着父亲在大院里。爷爷奶奶过世得早,老家只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偶尔来城里办事找到父亲,家里就要多些乡下的土产。
父亲是名副其实的寒门贵子,几次带他回乡探亲,都风风光光,他跟着爸妈坐在老家翻修后的小楼里,看到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脸上都堆满了谄媚的笑,说老陈家终于出了个光宗耀祖的人物,以后要修族谱,进县志的。
陈谏嫌弃乡下的寒酸,总觉得飘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牲畜的臭味,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蚊虫咬得他满身是包。他新鲜劲儿一过就吵着要回家,在院子里撒泼耍浑,说这里又脏又臭又破,自己宁愿住桥东也不要住这儿的猪圈。
爸妈都宠他,平日都依着他胡闹,唯独那次,父亲抄起根竹竿打得他哭不出来。
母亲给他上药的时候说,这里是他父亲的根儿,所以多少穷亲亲父亲都愿意帮衬,这村里刚通的路,新修的水库,都少不了父亲的关系。
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记得这些呢?陈谏他爹出事过后,都忙着撇清关系了,过去的事情也成了这里乡里乡亲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
订的民宿靠山,入夜了很安静。
奔波了一天,等洗漱完躺在床上,两人都乏了。陈谏道了声“晚安”,关掉了床头灯。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地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躺了一会儿,陈谏发觉的身边的被子动了动,一个发凉身体钻进了他的被窝。
“抱我。”林闲说。
孤独漂泊的人永远渴望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陈谏伸手把林闲揽入怀中,他体温偏低,在夏夜里抱着也不觉得热。
“睡不着吗?”陈谏问。抱着林闲,他觉得自己的烦躁跟着消退了不少。
黑暗里看不到表情,但林闲能够想象。陈谏身上有一种飘忽不定的阴郁,和他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就像今晚,他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被嚼碎了咽进胃里,隐而不发。
他们好像两个互相萍水相逢的旅客,此刻蜷缩在一叶江心小舟上,拥抱取暖。
“这里是你…家乡?”林闲斟酌着用词,想起来的时候看路牌,旁边有个叫陈家沟的村落。
“算…也不算。”陈谏闻到林闲身上淡淡的青草味,“严格来说,是我父亲的家乡。”
林闲对这些事情没有概念,只是有一次听贺昱梁提起过几句,说陈谏家里的事情,把嘴闭紧了,让一起吃饭的几位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就在旁边的村子长大,十八岁考上军校,空军飞行员。我爷爷穷得家里揭不开锅,路费都凑不齐。他领通知书那天,村里连放了十八圈鞭炮,村支书送来一叠红包,都是村里人凑的钱,我爷爷领着他挨家挨户磕头道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辈子,都在还这些情。”
陈谏深深地呼了口气,停顿了半晌才再次开口:“他死在提审开庭的前一天,心源性猝死,毫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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