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修容的位份和昭仪一样都是十二人伺候,谈垣初指派来的曲嬷嬷另算,只留了四个人在殿内,松福和秋媛领着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云姒身后。
前后都有人,将云姒护得严严实实,即使有人不长眼地冲撞过来,她们也有足够的人手将人拦住。
前面的宫人拎着灯笼,将路面照亮,夜色浓郁得近乎化不开,四处传来宫人和妃嫔的低低议论声,云姒小心脚下,不曾将视线落在路边被黯淡笼罩的山茶花上。
等她到了翊和宫时,谈垣初还没有到,殿内只有皇后娘娘和零星的几位妃嫔。
翊和宫宫人跪了一片,哭声不断,云姒来得快,恰好看见了未被白布盖起来的德妃,她消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往日正好的宫装穿在她身上却是宽松得厉害,似乎有人给她上了妆,给她保留了最后一丝尊荣。
白布盖上,云姒视线中消失了德妃的脸庞。
云姒轻颤了下眼睫,她知道,这宫中往后再不会有一个德妃了。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想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心情,但她看见皇后娘娘神情时,不由得一怔。
皇后眉眼间情绪很淡,不觉得喜,也不觉得悲,只是有些许隐晦的恍惚。
不等云姒再看,妃嫔逐渐来齐,翊和宫内有点吵弄,云姒收回了视线,她不适地轻蹙了一下黛眉,秋媛谨慎地护着她往空地之处走了走。
云姒好像闻到了一点血腥味,让她心底隐隐泛着些许恶心。
她扫了一眼,恰好看见殿内未曾收拾干净的殷红,云姒几不可察地移开了视线。
翊和宫内养了一片芍药。
听说德妃生前很喜欢芍药,芍药形似牡丹,云姒抬眼望去时,竟一时分不清这是芍药还是牡丹,或者其中真的掺杂了几株牡丹也说不定,也不知道德妃到底是喜欢芍药,还是将芍药看作了牡丹。
所有妃嫔都在往殿内拥挤,云姒腾出了位置,站在游廊上,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芍药上。
芍药的香味很淡,一点点顺着清风飘入云姒的呼吸中。
谈垣初这时才终于到了,他一进来,就看见了游廊上的女子,她好像有点走神,没看见他,浅淡的月色洒在她身上,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有人发现了他,喊了一声:“皇上!”
云姒陡然回神,她转头朝殿门的方向看去,恰好撞上了谈垣初的视线,四目相视间,云姒作势要服身,被谈垣初拦住:
“不是说过,让你不必行礼?”
云姒仰头看她,轻声:“臣妾怕自己习惯了,日后真的忘了规矩。”
谈垣初的声音淡淡:
“没几个人需要你行礼。”
云姒诧异,有一刹间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听懂了却觉得不可能。
是在说,她忘了规矩也没关系么?
没人和她解释,四周跪了一地妃嫔和宫人,谈垣初转身看向殿内被白布盖住的女子,他好像停顿了片刻,淡声道:
“都起来吧。”
他声音过于平静冷淡,一时间,众人听不出他是否有情绪波动,却不由自主地全部安静下来。
云姒站在他身后,看见许多妃嫔脸上的戚戚然,猜到这些人是觉得谈垣初过于薄情,她不由得抬手抵了抵唇。
游廊通风,花香不断顺着呼吸往鼻孔钻,也不知是被风吹久了,还是香味闻得多了,云姒觉得有些许的不适,她轻蹙了下黛眉,转身要离开,结果一有动作,差点撞上身后的宫人。
那宫人也吓得一跳,端着的水盆差点落地。
云姒也被吓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那宫人要跪下请罪,被云姒拦住,她瞥了一眼宫人手中端着的水盆,隐隐有一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她心底了然,这水盆是刚才替德妃敛尸所用,云姒怀着身孕,对沾染过死人的东西颇有些忌讳,稍有抵触地退后了一步:
“本宫没事,你走吧。”
那宫人松了一口气,一脸感激地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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