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朋成把手藏到身后,两湖枯朽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膝头,那处奔波一天沾了不少血灰。
他害怕许优说出置之死地的话,比如,你的手废了,我不能再教你刀术了。那他的一切都白费了,他流的每一滴血与眼泪都会沦为笑柄。
许优不再出声,提速开车回家,晚高峰车流量大,回程的路开了两个小时,暖气蒸熟江朋成身上入骨的柑苔香,血液里流淌着的程雀标记在无形中现形,他注视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视弱的好处是,方便把每个人想象成程雀,所见之人皆是他。
许优家在中心富人区,车停在划定区域内,江朋成自觉从车上下来,解下围巾缠住小臂,跟在老师身后前后进了家门。
面容和善的妇女照常做了一桌家常菜肴,她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江朋成迎上她的笑脸,身形僵硬地弯腰行礼,“师母。”
“小江,许优说你要来,这么多年不见,我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快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芷玉是名成就超群的心理学家,日常出差受邀参加高校讲座,这个月是她一年中的休假日,很巧地与丈夫的学生打了照面。
江朋成拉开椅子坐下,桌子中央有一盘红烧狮子头,酱汁醇厚肉质鲜嫩,撒了一把解腻的葱花,林芷玉夹了一个放在他的碗里,江朋成额角泌出冷汗,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拔腿去了洗手间呕吐。
林芷玉和许优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一天没有进食,只能吐出些胃液,许优推开卫生间的门送杯蜂蜜水,江朋成吐红的眼眶堆着歉意,他接过水漱口,同林芷玉道歉,径直上楼回客房休息。
二楼除了主卧客卧还有一间书房,江朋成途经书房脚步停顿,半敞的书房四面墙挂满日本剑术成就奖,玻璃罩下封着各种赛事的奖杯。
江朋成的手放在玻璃罩上隔空抚摸银白的奖杯,迷乱地想着,如若没有一意孤行,他可能也会拥有这些,也可以站在颁奖台上接受花环掌声,可现实里他有的只是冷眼与贱种身世的审判。
许优端着漆盘敲响了门,江朋成恍然转身,走廊的灯很盛,他被晃了眼,误以为回到海岛的清晨,程雀端着药无声等待他醒来。
“你师母做了生姜红枣汤给你补血,伤好了我会继续教你刀法,你现在要做的是调理身体还有精神状态。”
“谢谢师母老师,我会早点搬出去的。”
“说什么呢。”
许优捋顺江朋成额前凌乱的发丝,他脸上的巴掌印随时间的递进已然到狰狞的程度,青紫交加的嘴角破个口子,一说话便拉扯隐痛,他低垂头躲避许优的目光,端过汤盅匆匆回房间。
客房是杂货间收拾出来的,打开灯,角落有一张行军床,纸箱子铺砌四周,江朋成没有落脚点,坐在床头把汤盅放上窗台,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和那天他给程雀做的血汤味道不同。
汤很好喝,很快就见了底,江朋成捏调羹的手换作左手,陶瓷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无名指,相撞的戒指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他慢慢褪下戒指仔细端详,幽绿的宝石在他掌心像眼睛闪了闪。
漏风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冷风,江朋成的脸滑过凉意,他在逃亡途中外人眼前的伪装被一瞬瓦解,拔光防卫的刺后皮开肉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程雀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江朋成丢下调羹蜷缩起来,他捧着小小的戒指,好似捧着一颗心脏,他大概是疯了,才会把程雀视为心脏,可见不到程雀的每分每秒他都真切地感到抽痛。
不论是早就放弃的利培酮还是喝了一季的地西泮,都教他变成程雀的所有物,江朋成极端地想,如果没有程雀自己活着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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