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袁一诺合上手机,掐灭香烟,一把扯掉围着的大浴巾,光着身子钻进被子里。小核桃在另一屋跟袁父袁母一起睡,这边卧室就剩下他一个。
把毛巾被搭在腰间,左侧躺,不得劲;右侧躺,不得劲;趴着,不得劲;仰着,不得劲。反正就是不得劲,总觉得怀里少点什么似的。拽过另一个枕头按在身下,脑袋在被褥里磨蹭好久,大狮子望着窗外的夜色哀声长叹,没媳妇的日子真难过,孤枕难眠啊孤枕难眠啊!
一连几天,向嘉丞兄弟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出去吃饭、回请袁一诺一家,再到附近的景点旅游散心。
向母总是在说:“不用管我了,你们还有自己的工作,用不着陪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但大家心知肚明,向母举止言谈明显比九年前木讷刻板了许多,刚刚从监狱中走出来,她还不能完全适应飞速变化的生活。幸好还有袁父袁母,他们住得近,一起出去遛弯逛市场,外加那个可爱的小核桃。
向母不怕别的,就怕坐过牢犯过罪,在人前抬不起头。可他们现在居住的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务员小区了,离得很远,这么长时间过去,当年的案子即使曾经轰动全国,如今也不再有人提起。说实话,尽管向父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媒体报道中,但普通老百姓谁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又不是国家领导人,至于向母,不过某局局长而已,就更没人知道了。
向嘉丞为母亲做了几身新衣服,又带她去理发店做了头发,整个人焕然一新,年轻了不少。向母脸上笑容见多,人也开朗起来。
向嘉天平心静气地在母亲身边待几天,就又坐不住了,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向母看出他闹心,说:“你们哥俩忙你们的去吧,我还有袁大姐陪着,没事的。”
向嘉天像得了赦令,又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妈,其实我也没啥事,就是公司里……”
“我明白。”向母微笑,“你们事业有成,我该高兴才对。”
“呵呵,妈你太理解我了。晚上我请你和弟弟吃饭,水上渔港。”向嘉天到浴室里往头发上喷摩斯,洒香水,衣冠楚楚地走出门去。
“你也去吧。”向母扭头瞅着二儿子。
“不用,店里还有别的裁缝。”向嘉丞拖完地板,拿出抹布来擦灰。
向母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儿子,这孩子小时候什么都不会干,现在弄起来竟还像模像样的,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当年要是把你和嘉天都送到国外去就好了,免得让你跟着我们受罪。”
“我挺好的,制衣店也开起来了,袁姨和袁叔叔对我都很好,一诺……也一直在帮我。”
“再好也是外人,不是自家兄弟。”向母叹息着说。
向嘉丞手上一顿,半晌说道:“一诺不是外人,他们都不是。”
向母没听出儿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嘉丞,袁家的恩情咱们这辈子也报答不了。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一定要记着,你就是他们的半个儿子,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像孝敬我一样孝敬他们。”
她这话说得认真而郑重,向嘉丞恳切地说:“放心吧妈妈。”
“唉,你哥哥不中用,你也别怨他。他从小就娇气,二十来岁发个高烧还能害怕得直掉眼泪。”向母想起往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只要能把自己弄明白就不错了。可他毕竟是你哥哥,你多照顾着点吧。”
向嘉丞点点头,他望着母亲水波一般慈爱的目光,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自己和一诺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她。母亲心胸宽阔,一定会原谅他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还是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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