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诺心头颤了一下,他说:“先啥也别说,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咱俩好好喝一回。”
“好。”那边笑,“我就在北站,这里变化可真大。”
“搞什么全运会,忙着翻修重建,你等着,我这就开车过去。”
袁一诺兴冲冲地进卧室换衣服,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想到王跃海竟然来找他了,峥嵘岁月如水过,铁马冰河入梦来,简直令他难以自抑。穿好衣服闭着眼睛默立了好一会,又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恢复平静,用手机给向嘉丞打电话。可没人接听,再打,还是没人。袁一诺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接老战友,大不了让嘉丞自己打车回来。
开门、下楼、开车、走人!
袁一诺前后在部队一共干了五年,一年义务兵,四年特种兵。这五年他一直跟王跃海在一起,他俩特有缘分。同一个排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同一个特种大队,甚至老家都紧挨着,一个在S城里,一个在S城郊区的农村。这在部队实在太少见了,少见到别人都拿他俩开玩笑:你俩上辈子不会是夫妻吧?少见到进行特殊训练时,教官最爱拿他俩做样板,你俩关系不是最好吗?最铁吗?去,上去,扇他耳光,我说停,才可以停!那是特种部队进行的抗审讯训练,不但要打,还得嘴里骂着打,骂的不清楚打的不够疼都得重来。袁一诺眼睛都熬红了,看不出个人形。王跃海胸膛不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猛地转脸对“教官”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疯了一般冲过去,连踢带咬。不用说,被人拉开一顿臭揍,袁一诺也没跑。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称不上愉快,那时袁一诺没注意到这小子,而王跃海站在新兵队伍里瞥了袁一诺一眼,轻蔑地想:少爷兵。
袁一诺真是少爷兵,他是被向嘉丞的父亲托关系送进去的。向父以前也当过兵,很多战友仍然留在部队里,里面恰巧就又袁一诺当兵时所在部队的团长,于是团长把人交给连长,嘱咐要好好带。
相对社会来说,部队是个完全独立而封闭的环境,它有自身不可磨灭的特点,其一就是官大半级压死人,等级分化极其严重;其二就是人际关系十分重要,尤其是个人背景,这里专指家庭有部队背景,其他不作数。部队不认别的,什么有钱有势全都靠边站,看背景只看一条,你家里有没有人当过兵,什么职务。在新兵入伍彼此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这就是首长认识你的先决条件。
袁一诺没跟着新兵们一起进大院,他是坐着专车来的,是连长带着小兵开车送他来的,当着一排青涩得跟刚冒出来的青苞米似的新兵蛋子的面,亲自把袁一诺交到班长手上:“这小子叫袁一诺,你的兵。”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所以,袁一诺当新兵那段日子,很好,但也很惨。
很好,就是说老兵没有敢欺负他的。老兵欺负新兵那是传统,给他们洗衣服洗床单洗臭袜子刷臭鞋,撅着屁股刷厕所扫猪圈,那都是应该的。以前甚至还有打骂,班长连长带兵,动不动也打也骂。后来国家全军下令,不许打骂新兵,这才收敛些。你掉眼泪你委屈你受不了,没人同情你,这就是男人,这就是部队,这里只认强者。包括这种“欺负”,那也是淬炼的一种方式,是溶入这个群体必不可少的步骤。你的神经得像钢筋一样粗,意志得像铁铸一般硬,想要悲春伤秋、自怜自艾、挺不下来打退堂鼓——你确定你要当兵?
没人敢欺负袁一诺,老兵油子一个比一个滑,连长亲自送来的,你知道他有什么背景么?不知道就别招惹。不但不欺负,有个别势利眼的还跟袁一诺套近乎称老乡。袁一诺哪怕松懈一点,义务兵的两年会像流水一样划过去,一点痕迹留不下。
可惜袁一诺不是那样的人。袁一诺别的本事没有,偏有一身傲气铁骨。他就是想当兵,一心一意当个好兵。
况且在新兵连的时候还没有老兵,全是新兵,所以这点“好“就没体现出来,他就觉得惨,很惨。
因为没有一个新兵愿意跟他交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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