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走了,除了眼前这个人,再也没人真正疼他,为他着想了。
“肃肃,我想你,很想你,”是我,而不是朕。“你为什么一走就是六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絮絮叨叨的埋怨从少年皇帝口中吐出,将赵肃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打破,心神激荡之下,也伸出手,回拥这名已经并不比他矮的少年。
来时的路上,赵肃不断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朱翊钧已经是皇帝了,不是太子,更不是当年在裕王府的那个小包子殿下,切不可仗着当年的情谊失礼狂妄,要知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臣子,都是死在这上头。
可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少年的一句话。
他何曾不想念,只是君臣之别,在他们之间生生划了一条沟壑。
赵肃暗叹了口气,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抚慰。
见了再多的世面,经历再多的风霜,自己对着他,一颗心怎么也冷硬不起来,少年的身影与记忆里那个吮着手指,水汪汪大眼瞅着他的小孩儿重叠在一起,没有任何的不契合。
“陛下恕罪,”赵肃缓和了一下心情,慢慢解释道,“臣不是不想回来,只是职责所在,不能轻易离开,这六年,臣虽在任上,却也走了周边不少地方,所到之处,都让人绘制成图册,这些资料珍贵难得,不好通过驿站寄过来,总想着见到陛下,才亲手上呈。”
他顿了顿,眉目柔和,一如当年:“陛下虽富有四海,却终究无法一一亲身踏足,臣想着用这种方法,兴许也能让陛下看遍我大明的大好河山。”
朱翊钧听着,嘴角禁不住微微弯起,他还当自己是那个不解世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不成,这种简单的道理,自己自然是知晓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仍不由感动而欣喜。
原本模糊的心情,此刻逐渐清晰起来。
朱翊钧小小声道:“肃肃,我喜欢你。”
赵肃听到了,笑着回道:“嗯,微臣也喜欢陛下的。”
朱翊钧有些懊恼,不满他把自己当小孩儿哄的那种语气,却说不出真正的心意,只好自我安慰,诸葛亮对孟获还七擒七纵呢,他更是来日方长。
重逢的喜悦稍稍平静下来,朱翊钧喊人掌灯,又摆上茶点,二人这才分头落座。
朱翊钧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从隆庆帝驾崩,到高拱与百官对掐,力战群雄,最终落败,黯然离开,又说到如今内阁里,高拱走了,高仪上月病逝,只剩下张居正和陈以勤。
赵肃听得很认真,这些情况,他固然能找申时行他们打听,可没有人能说得比皇帝再清晰了,毕竟只有他,才是从头到尾的经历者。
“肃肃,朕很惭愧,父皇拉着朕的手,让朕照顾高阁老,朕却没能保住他。”朱翊钧生怕他心中有芥蒂,“当时反对高拱的人,几乎占了满朝的一半,朕又刚刚即位,弹压不住他们,嘉靖年间的左顺门事变,是不能重演了,否则让那些聒噪的言官滚蛋倒不怕,就怕寒了其他臣子的心。”
赵肃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想必老师也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朱翊钧一喜:“你不怪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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