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桌旁,不由一愣。
“大人,您早就起了?”
“陛下呢?”
“陛下天刚亮就回宫了,临走前还吩咐我们不要喊醒您,让您睡个够。”
赵肃沉默片刻:“我要进宫一趟,你把屋里拾掇一下。”顿了顿,加了一句,“被褥都烧了吧,你亲自动手,对外不可随意乱传。”
这么些年历练下来,赵吉已不复少年的毛躁,跟在赵肃身边,看过听过许多事情,也明白守口如瓶的道理,所以尽管心里好奇,却只是连忙应声,而没有多问。
赵肃不再说话,过了会儿,起身走至门口时,又停下来。
“晚饭不用等我了,你们先吃,也不用让人到宫门口接我。”
“是。”赵吉从来没有见过赵肃如此心神不属的模样。“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赵肃大步往外走,风扬起衣摆宽袖,说不出的倜傥俊逸。
这个时辰,皇帝应是刚议事完毕,在偏殿看折子的。
但是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
赵肃有些吃不准,还是先往乾清宫而去。
远远的,一人迎面而来,后头数人跟随,端的气场强大。
赵肃脚步稍稍一顿,随即迎上去。
“元翁可好?肃昨日方回,未及见过元翁,还望元翁莫要见怪!”
张居正哈哈一笑,伸手过来虚扶:“少雍,半年未见,别来无恙!”
赵肃含笑:“托元翁的福,尚好。”
张居正摆摆手,美须迎风飘扬,显得意气风发:“昨日刚回,便多休息几日再说,怎的急吼吼进宫来?”
考成法实施之后,上至中央,下至地方,都剔除了不少冗员腐吏,连续两三年下来,已经颇有成效,政令一出,举朝上下雷厉风行,莫敢不从。不可否认,张居正一马当先,手段狠辣,是考成法能够坚决执行下去的主要原因,但是如果没有皇帝和赵肃的从中助力和推波助澜,进展也不会如此之快,成效不会如此之大。
细算起来,历史上原本要到万历八年时才会开始的土地改革,如今眼见情势大好,张居正已经在盘算着开始清丈全国土地的事宜,露出向田地赋税下手的端倪。
当然,他在借着推行考成法的同时,也铲除了许多不同的声音,只是赵肃这几年一心在工部做事,与张居正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且对同党与下属都再三约束,张居正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故而两人相安无事,尚算太平。
如今张居正位居内阁首辅三年有余,自忖一呼百应,威望日强,也渐渐不再像早年那般隐忍压抑,说话做事都带了股凌厉逼人的咄咄气魄。
相比之下,赵肃有问必答,含笑束手时,似乎显得有些弱势,然而旁人若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的举止言行,实是一种安之若素,不亢不卑的气度。
赵肃道:“南下时,我见了佛郎机人的船舰,知陛下对此大有兴趣,正想进宫详禀。”
张居正笑得意味深长:“喔?我还道你是为了陈以勤和葛守礼致仕的事情。”
赵肃有些意外:“陈、葛二位阁老要致仕?”
张居正见他确实不知,便道:“他们已经上了请求致仕的奏疏,只等陛下批复,左右也在这两日了。”
赵肃叹息:“两位大人为官清正,数十年高风亮节,是该好好歇息一下了。”
张居正道:“少雍若是有事面见陛下,但去无妨,就不必与我闲话了,等过几日你回内阁再叙不迟。”
赵肃道:“既如此,肃便先行一步,元翁走好。”
张居正点头,待他上前错身而过时,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说了一句话:“陈以勤、葛守礼一去,就要恭喜少雍更进一步了。”
赵肃脚步不停,恍若未闻,转眼便已走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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