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易飒脑子里突突的。
不应该啊,她对宗杭交代得很清楚,等于是把路铺到了他脚底下:他只要向路过的人寻求帮助,应该就能回到暹粒,大多数当地人还是很淳朴的,难道这最后一环,他都出了差错?
龙宋注意到她有点心不在焉:“易小姐?”
易飒定了定神,拿笑遮掩过去:“就是为了这个事,那个宗老板把你辞了?”
龙宋笑得苦涩:“不是,老板一家子人都很好,没说我什么,他们在这待了有半个月,后来因为宗太太悲伤过度,身体不好,才先暂时回国……是我自己待不下去了,人家把孩子送过来,打了多少通电话拜托我照顾,我照顾成这样,心里头有愧……”
他眼睛有点涩,说不下去了。
起初,面对着连夜赶过来的宗必胜和童虹,他是准备好了辩解之词的,他是宗杭的mentor没错,但这种无妄之灾、飞来横祸,也不能怪他啊。
谁知道宗必胜夫妇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也没说他什么,童虹哭得眼睛就没消过肿,还拜托他:“龙宋,你是当地人,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私底下的渠道、找那些有路子的人打听一下?花多少钱都不怕,就是别让我们杭杭在外头受罪……”
有人怪他就好了,他还能为自己辩解两句。
眼前有点模糊,行来过往的车声中,他听到易飒问他:“还没吃吧?”
龙宋嗯了一声。
易飒把挂在车把手上的炒米粉拎给他。
龙宋不知道是什么,恍恍惚惚接过来,闻到一股从没扎严的袋口缝隙中透出的香味。
易飒说:“我觉得呢,你不该辞职。你是那个宗老板的合伙人,也是他信任的人,他暂时回国了,儿子的事还没着落,这儿又没其它得力的人,全指望着你在这头张罗跟进。”
“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就该尽量帮忙,他现在因为家务事焦头烂额,即便你找不回宗杭,帮他把酒店经营好都是解他后顾之忧了,结果你因为愧疚,拍拍屁股跑了,他还得花心思招人。”
她重新发动车子:“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你杀了人,想赎罪,也该先顾这人的孤儿寡母,但你一走了之,哪怕是去造佛救人,也逻辑不通。”
说完了,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
原本,该去看看突突车酒吧的生意的。
但车到老市场附近,易飒又停住了。
宗杭没有回到暹粒。
她让陈秃把宗杭送去“尽量偏的荒地”,会不会是这一环节出了错,导致宗杭才出狼窝又进虎口——陈秃到底把宗杭送去哪了?
易飒掏出手机,去翻陈秃的号码。
坦白说,如果不是遇到龙宋,她几乎快把这事给忘了。
她其实没把救宗杭的事放在心上:顺手而已,她是水鬼,事情做得毫无纰漏,陈秃又是老江湖,听他偶尔念叨,当年带人偷越有驻军的界河都是小菜一碟,送个人上岸,能有多难?
让陈秃送宗杭一程,在她看来就如同寄养乌鬼,打个招呼就是,从来没问过后续,陈秃也没找过她。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出事了才需要打个电话嚎丧。
电话簿太长了,她不住上翻,心头愈发焦躁:两人都是忙人,一个行踪不定,到处收租,一个热衷于经营诊所、办货带药、处理社群纠纷,存了号码,只是以防万一,平时谁都想不起谁来,上次通话,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终于翻到了。
易飒揿下拨号。
陈秃关机了。
易飒试图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陈秃办的药,大多都来路不明,上家组织严密,交易环节严防死守,全程关机这种事,好像也不稀奇。
她收起手机,放慢车速,缓缓进了老市场。
夜市就要开了,行人渐多,很多摊位正在做开市前的准备,她的突突车酒吧也在老地方就位了,那个承租酒吧的柬埔寨人正在调灯,开关一揿,灰扑扑的酒吧台架登时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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