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面前蹲下来,眼睛里带兴奋的光:“我刚走到蛤窝那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那些蛤,成千上万的,是从哪来的呢?泥滩子里的泥那么软,比石壁好挖多了,我要是能把那泥都挖开,会不会找到出口啊?”
易飒说:“能啊,你要是能一直挖,还能挖到地球对面去。”
宗杭一点也不受打击:“那我去试试看,你累了就先歇着,有发现我叫你。”
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易飒躺在地上。
地面也是岩质,和石壁相差无几,那个大泥滩子,确实是有点不一样,也真说不定有出路——但平心而论,这个就像冰山一角,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可能只有整个体积的十分之一不到,泥滩子露在地面的部分就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了,底下得有多大?没有工具,没有食物,没有水,光靠一双手去捧,能捧出多少泥来?
她重又闭上眼睛,想休息会。
但睡不着,过了会爬起来,往溶洞里走。
宗杭这傻透气的,还真在挖。
已经挖了有半人深了,纯靠手,黑色的淤泥都翻堆在边上,里头还夹杂着一些偷懒没出窝的蛤,至于他自己,两条腿成了名副其实的“泥腿子”,累了就拿手往额头上抹一下,一张脸也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的。
易飒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手好了吗?就在这挖?”
宗杭说:“没全好……但是泡过那么多水,比先前好多了,能使上劲。”
易飒在边上看了会,这泥滩子越往下挖越湿,宗杭像是站在了泥浆里。
再干了会,他有些头晕目眩,想上来休息,易飒伸手拉他,他看了看手上的泥浆,摇了摇头,自己爬上来了。
上来之后,好像有点泄气,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
估计自己也觉得挖通蛤窝这事没指望了,水滴石穿不是不可能,但那得有足够的时间从旁加持——万一这蛤窝深广有千百米之多呢,靠这双半残的手,什么时候才能挖完?
易飒在他身边坐下:“没关系的。”
“其实有时候,事情跟你想的是反着来的,人人都以为是出口的,反而不是;都觉得不是的,说不定能突破。”
宗杭转头看她:“从哪突破呢?”
易飒耸耸肩:“不知道。反正吧,天要亡我,就让它亡吧,如果它不亡我,总会给提示的……”
说到这儿,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食指互搓,像是搓出个火花:“就像这样,脑子里噼啪一下。”
宗杭头一次觉得,易飒其实有点消极,挺听天由命的感觉。
易飒低头解鞋带,她习惯穿鞋下水,鞋不易干,穿着挺捂的。
脚晾出来,果然有点发白,还有点发皱,易飒拿手按摩了一回,又捶了捶腿。
宗杭的目光落在她脚踝上:“易飒,怎么会刺这种纹身呢,一步一个‘去死’,多不吉利。”
换了他,会纹个富贵吉祥长命百岁。
易飒低头看了一眼:“这你就错了,所有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都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没人例外,区别在于什么时候停——我一步一个‘去死’很正常,停下来了才糟糕。”
她指腹抚上纹身:“说不准这次就停在这了。”
宗杭说:“不会的……”
他真想攥起拳头捶捶自己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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