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飒猜到了他指的是什么:“能出什么事啊,我不是也会爆血管吗?有时候,血管太脆弱,崩了,就流点血呗,小事。”
宗杭半信半疑:“你可不要骗我。”
易飒奇道:“我老骗你吗?”
她双手叠在颈后,向后倒卧到床上,这床垫子真软,垫子里的弹簧震动,带得人的身体一晃一晃的。
“再说了,就算我出事,也不关你的事儿啊,你还不是饭照吃,觉照睡,该干什么干什么嘛。”
宗杭急了:“谁说的?那我……我很担心的。”
哦,是吗?
易飒斜抬眼看他,光太暗,看不清,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连轮廓都是急眼和生气的姿态。
“担心我干什么啊?我对你很好吗?当初我还把你卖了十美刀呢。”
宗杭一下子笑了。
人认识久了真好,好多事都成了往事,每次提起来,都有不同的心情。
“你当时为什么卖我啊?我这张脸,一看就是个好人。”
易飒说:“你给我看到脸了吗?你一钻进来,就给我看了个屁股,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说着拿手拍拍床面:“你躺下说话吧,坐着累不累啊。”
可以躺下吗?宗杭一颗心砰砰跳,犹豫了会才束手束脚地侧躺下来。
这距离刚刚好,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垫子柔软,棉织物熨帖光滑,灯光昏暗,屋里屋外都安静,窗外偶尔传来疾驰而过的车声,这世界,永远有人静默安枕,有人形色匆匆。
宗杭觉得,自己可以这样躺一辈子,躺成化石,几万年后被人挖出来,人家看到的也一定是块幸福满溢的化石。
易飒喃喃:“还有啊,当时心情也不好……”
她忽然想起来,又快19号了,这两天得想办法搞几针兽麻。
“易飒,等漂移地窟的事情结束了,你就回柬埔寨了是吗?”
“嗯,不然去哪啊。”
“可以去我家里玩啊。”
成天推荐他家,整得跟他家是不可错过的旅游景点似的。
“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有一棵鸡蛋花树,可大了,开满花的时候特别漂亮,坐在树底下吃糖炒鸡蛋,特别舒服。”
说到这儿,宗杭很满足地吁了口气。
小时候,他是偏安静的小朋友,不闹腾,童虹忙着和朋友打麻将的时候,嫌他在边上碍事,就给他炒一碟糖炒鸡蛋。
他会兴奋地把儿童塑料小桌子和小板凳拖到鸡蛋花树下,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口一口地吃。
那是最美好的时刻,树冠很大,绿荫如伞,伞上密密的鹅黄鸡蛋花,从浓密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在地上打出一枚枚发亮的小硬币。
他会在树下跑来跑去,清理碎枝枯叶,绕着树画个大圈,以示这是他的地盘,童虹和宗必胜都不能进。
童虹查了书,约略知道这是小朋友的“自我领地”意识,于是很配合地站在圈外佯装敲门:“杭杭,妈妈能进来吗?”
“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童虹以为是小朋友不爱和大人玩,后来才发现,有小伙伴来家里玩,宗杭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鸡蛋树。
他就喜欢一个人在树下头坐着,傻乐。
这是珍贵的私藏,不舍得分给别人,然而现在,想跟易飒分享。
那种……所有的秘密,都想让你知道的感觉。
……
他竖起耳朵等易飒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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