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
闻缜笑了一下,心说怎么连他都学会闪烁其词了。他弯下腰来,像以往一样摸了摸南廷的头:“不回去睡吗?”
“不想。”
“走不动的话,我可以帮你。”
南廷简直要对“帮”这个字过敏了。他有点脸热,连忙说:“不用……”
“我要出门了。”
“……”南廷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可惜他现在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你要到哪里去?”
“去找姚凡,看他死了没有。”闻缜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他今晚是真的打算要出去。
周水凝临死前就拜托闻缜要照看姚凡,他现在才动身前去,其实已经有点晚了。毕竟白塔一出事,不管怎样,池最后必然都会怀疑到姚凡身上去。就算姚凡有能短时间内骗过他的方法,他和闻缜暗中联系的秘密也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更何况现在顾问先生不知所踪,没人能保证他不会在哪一天忽然出现在基地里。
“要去多久?”
“一两天。”闻缜说,大概以为他是像以往一样撒娇,想留在自己身边,“不能陪你了。”
“……嗯。”南廷慢慢地说,他闭上了眼,“那我等你。”
关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南廷又在黑暗中坐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转身进了书房,在闻缜的书桌前坐下。
他没有开灯,但依然无可避免地透过镜子看到了现在的自己:眼角泛红,满脸都是哭过的痕迹,原本柔顺的额发乱七八糟地支着,是他受不了的时候把头埋在闻缜怀里蹭乱的。
南廷的目光停了两秒,又触电一般地飞快挪开了。他胡乱地从笔筒里抓出一支笔来,又找了张不大不小的纸,刚好能让他写完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那么大。
“对不起。”
握笔的手有点抖,写了三个字之后就写不下去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酸涩的情绪无声地腐蚀着他,五脏六腑都被浸透。他以前从来不会手抖,就算是有人死在自己身边,扣动扳机的手也不会动摇分毫。
池一直说情绪是恐怖的东西。它们操控人心,把人变得越来越不再像人,所以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些是多余的东西。不被它们牵绊的人才能成为完人。
南廷把那三个字划掉了,深呼吸了一下,换上了更加公式化的语气:
“很抱歉,我的确骗了你。”
南廷不知道池说得对不对。
他只知道自己做不了他口中那个完美的人了。
“池先生是我的长官,我是基地的477号成员。我应该是来杀你的。”
“但是我反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地写些什么,“所以我打算走了。”
“希望你不要来找我。”
写到这里,南廷再也写不出一个字了。
如水的月色从窗沿上透进来,温柔地抚在信纸上。
他没有提原谅这个词语,也没有再多写下自己任何的想法。
南廷合了合眼。
他拿起信纸,转身离开书房,一路来到已经被放空了水的水箱前,轻轻将它投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最后犹豫了一下。
闻缜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要哭。其实南廷也不太能理解自己,这是一种不受他思想控制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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