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背景是一个装修简陋的饭店,从桌上食物来看,可能是什么川式家房菜。
视频不长,半个小时不到,全程入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寸头凑在镜头前,长得还算俊秀,双手拿着卤鸡爪,只留出唯一干净的小指翻着弹幕,而另一个人明显喝得双颊通红,在镜头角落抽着黄鹤楼。
“我今天出来下馆子,明天再播你们想看的。跟谁?跟我毛哥。”
“长得像老痞子?你看看你多没眼光,人毛哥十年前还搞乐队呢,交际圈多了去。”
“没吹牛啊,毛哥自己跟我说的。就昨儿电视上那人,周维轻认识吧,是毛哥旧识呢。”
镜头转向抽烟的人,看着不年轻,一双圆圆的眼睛。
喻衡终于记得他是谁,十多年前乐队里的人,当时叫他什么来着?黄毛,白毛还是老毛?
没想到他真的姓毛。
喻衡印象里他话不多,紧身衬衫穿一周都不换,周维轻二十三岁生日那天,他还送了一张唱片。
沉浸在回忆里,喻衡错过了他们一小段混乱的对话,回过神来时毛哥已经醉醺醺地聊起他跟周维轻那些旧事。起初喻衡还算平静,虽然毛哥说得颠三倒四,但好歹有点意识,没提周维轻好坏,只以一个故人叙旧的口吻谈一些鸡零狗碎。
直到直播间热度和弹幕都变多了起来,寸头的画外音响起:“毛哥,他们问你周维轻和方树安是不是真的。”
“方树安?那是谁?”喝了酒的人反应迟钝,断断续续地说,“周维轻早就有对象了啊,十几年了。”
喻衡心里一咯噔。
果不其然,下一秒毛哥就说起那些喻衡深埋的事。站在第三人角度,他说得稀松平常,而喻衡在屏幕外只觉得内心抽痛。
接下来的字他一个都不想听。
“他们在一起时周维轻刚二十多吧吧,我们当时还笑,说唯一脱单的竟然是最小的小屁孩。笑归笑,一点也不羡慕,这么多看演出的美女他没聊上,跟个男人在一起,太前卫了。”
“后来就眼红了,人对象周周都来,风雨无阻,省吃俭用给他换设备,啥都给买。”
“我们那时候每天都迷茫,入不敷出,每一场演完都想放弃,你想要有一个人,不管你做啥都支持你,那心态肯定不一样啊。”
“后来人毕业了赚钱了,周维轻就算颗粒无收也有人托着底,我那时候要有这么个支撑,也不至于去卖豆瓣酱...”
“现在?应该还在一起吧,半年前我们贝斯手还说见过他俩呢...”
最后的三十秒,喻衡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看见毛哥火上浇油地掏出手机,给镜头展示了一张合照,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廖昭把电脑合上:“就到这里,半小时后公司就监测到了,紧急联系平台关了直播间。”
“网络传播能控制吗?”喻衡问。
“我们无法控制二次视频的上传,”廖昭说,“跟社媒网站协商过取消热点推送,但自然讨论量是阻止不了的。”
事实上一个音乐人的恋情本不应引起大规模关注,但这段没头没尾的故事实在有太多标签,长期恋爱,无私奉献,光环背后的男人。
喻衡捏着自己的指骨,这是他紧张或者无奈时的习惯动作,而此刻他两者都有。
他从没想过与周维轻的关系会以这样的方式传出——突然的、滞后的、片面的、第三方的。他本能地想纠正,或是补充故事的后续,想说自己也没那么伟大无私,想说周维轻后来也替自己解决了很多事,可惜轮不到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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