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懋苦笑:“父亲严苛,又甚爱母亲,我那时真的畏惧,生怕父亲就此视我为废人。”
“那我的祖母和父亲呢?他们不一样是,他的妻妾他的儿子,就可以这么随意地舍弃吗?”
此番已是萧澹澹不知几次在指责萧骐,萧骐忍不住怒道:“你实在一点规矩都不识。”
他起身要走,却听三子说道:“父亲,谁的规矩你都可以教训,独独澹澹,你不可以。”
小行川不知是什么地界,连素来温顺的三郎都口出悖语。他顿足听萧懋继续道:“二哥觊觎四弟妹,你只略施小惩将其外放了之,不出一年便擢拔其为扬州刺史,掌江左府兵十万。你敢说四弟妹之死不是忧惧所致?四弟沉溺杯中物不是因为你与二哥如此负他?或许连我那个还不曾啼哭一声就死去的侄儿,都该记在这笔账上。是澹澹不祥,还是我萧氏不祥?”
萧骐面色铁青,他冷冷地注视着与平日殊异的三子,半晌方挤出一句话:“很好,你竟对我怨怼至此,很好!”
萧懋又回头看向萧岺月:“明月,你明知澹澹孤弱,将其从建康偷转至山阴寸地,意欲何为?”
萧澹澹一直低头在听,这时他冷笑一声,抬起头来,望向眼前这些人,冷冷道:“丈夫逼死妾室,哥哥构陷弟弟,二伯觊觎弟妹,兄长则与妹妹乱伦,我竟也染上了你们这一屋脏污。”
他仰头叫泪落下,而后平复了一番道:“不错,岂是我不祥,分明你们才是灾星。我的祖母、父母、我的弟弟,都该问你们讨血债!”
他颤抖着指向萧岺月道:“你拥有的,那些叫我仰望不得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而你只要略施恩典,我便感恩戴德。因为除了我舅父一家,除了嬷嬷春草,没有人关心过我冷热,问过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三叔,你是我在萧家唯一愿意记得的人。”萧澹澹叹了一声,“如果今年的冬天,我能见上你就好了。”
他不会为了取暖去那里劈柴,也就没有那样的上元夜,他早该歇下了。
他转身便想走,他想到了春草和嬷嬷,身子不住颤栗,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了。
萧岺月却在这时拽住他,哑声道:“澹澹,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萧澹澹想挣开,此刻他只觉得“萧”这个字无比恶心。他为命运作弄卷入这一家脏污冷酷的丑事中,他陷入泥淖了,如何还能干净?
他抬眼望向萧岺月,哽咽道:“你烧了毗卢寺,我很难过,你当着我的面烧死了那个人,我很害怕。可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你。是啊,你会我做那么多事,你会那么纡尊降贵地向我示好,我们才刚刚一道开开心心替你庆生。阿兄,我的好哥哥,你也会不动声色去杀了一个只是见过我一面的无辜的人。那么来日呢?我们的祖父有一句话倒说得极是,你能杀尽这天下人吗?你要为了我杀多少人?还要有多少像奉琴、高展这样的人,为了你,为了我而死?”
他颤抖着掰着萧岺月死死握住自己手腕的指节,萧岺月岿然不动,而后冷冷道:“你究竟有没有,为我动过心?”
不待萧澹澹回答,他便向萧骐道:“阿翁,我不会回建康,我会和澹澹一直留在山阴。”
萧骐望着这三个不孝子侄,冷笑道:“你以为可以?”
萧岺月亦冷冷笑道:“阿翁,我是你亲手教导的。你如今站的地方是我萧岺月的小行川,可不是什么别的地方。你的护卫能强闯还绑了高展,是因为我的人尚以你为尊。可我为这一天的可能早已布置好……”
萧骐又是一掌,扣得他脑内嗡嗡,他却长啸一声,随后吼道:“听我号令!合庄围之,不死不退!”
萧懋一凛,按住他道:“明月,你疯了!断不能这样!”
萧岺月拂去嘴角的血,笑道:“三叔,不是你把澹澹送到我身边的,是老天爷给我的。这是天意,你们不该忤逆才是。”
萧骐看他如今癫狂模样,又惊又失望,连道三声好好好:“你竟有这样的气魄,未及弱冠便敢对祖父动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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