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想起了春日的某个夜晚,他和夏子澈挤着一张小小的病床,少年带着点期待地问他未来的模样。
当时的陈濯沉默着犹豫了许久,等开口时,少年已经睡着了。
原来那时他没睡着。
原来他都猜到了。
他懂他未开口的留白,懂他用沉默掩藏的过往。
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连最后这些时间也要精打细算用在他身上。
陈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他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所以他别开视线,只伸手指向浴室的方向:
“去,你先去洗澡。”
“别,我们先……”
陈濯没说话,他只重新指指浴室,示意夏子澈别废话赶紧去。
夏子澈没再惹他,他只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拿好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里。
等浴室里传出水声,陈濯深吸了一口气,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手停在发顶,却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他缓了好一阵才从心脏的痛感中脱离出来,他重新直起身,再看夏子澈的房间时,他却突然发现这里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陈濯又仔细打量一遍这间屋子,迟疑片刻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太干净了。
夏子澈不是个严谨的人,他的房间永远有种凌乱的松弛感,乐稿乱丢琴也乱放,但今天他房间里整洁得有些异常,夏子澈的吉他被规规整整摆放着,以前凌乱的书桌也被人整理好了,就像……
就像这间房子的主人,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意识到这点,刚才被压下去的心悸又丝丝缕缕缠了上来。
书桌上的乐稿都不见了,只有桌面正中间摆着一小沓东西,很显眼,足够让进来的人一眼就注意到。
陈濯走过去看了一眼。
放在桌上的是一个红色的本子,上面的金色字样是“不动产权证书”,房产证上还叠着几张银行卡。
拿走那些,下面是几份文件,最上面是一份盖过律所公章的遗嘱。
那张纸白纸黑字红色印章,扫一眼,里面“自愿赠与”四个冷冰冰的字太扎眼,陈濯不敢看。
再翻一页,下面是一个大大的二维码。
谁会弄一个这么大的二维码、还跟遗嘱放在一起呢?
夏子澈会啊。
别人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陈濯懂。
他都不用扫就知道,这二维码是情书的播放链接,夏子澈把它摆在这里,是要陈濯把它刻在他的碑上的。
看见夏子澈为一个小乌龙做了这么多准备,陈濯莫名有点想笑,但笑出来,他又觉得心里的难过好深好重,怎么也赶不走。
他不敢想,他不敢想少年是怎样计划着这一切。
觉得自己要死了,夏子澈会偷偷哭鼻子吧,但表面上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他给自己安排好了后事,给陈濯留下了除他自己以外的全部,还要算计着自己这条命怎么使用最值当,要怎么做、才能让陈濯在他死后不必再受欺负。
他都想到了。
难怪陈濯昨晚听他说话,总觉得这人莫名絮叨,原来那时他真的是在安排后事。
原来,在陈濯决定赴死的前夜,夏子澈也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夏子澈一直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