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眯起眼睛作微醺的姿态,但伏东玄知道这个人根本没有喝醉,他很清醒,也很疯魔。
“有一天……我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从他嘴里偶然知道了塞外的风雪。”柳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在青瓷碗沿上,忽然又直起了身体。这动作让他披着的那件外袍落在了地上,伏东玄看见他满身的狰狞恐怖的伤口。
伏东玄看着他道:“塞外?”
柳催点点头。如今狄族在漠北闹事,对中原王朝虎视眈眈,边关危急很早就做了警戒。谢怀甚至从岭南调兵过去,这位寻佛问道的皇帝终于没办法再忽视这些蛮子了。但柳催和伏东玄看得清楚,狄族虽然嚣张,却也不敢贸然向中原出兵。
他们夺了北河四座州府,只知劫掠不知经营,人口本是极为重要的劳力,他们却以追逐虐杀为玩乐。生民流散,狄族的铁骑一走那便是四座荒废的空城。靠杀靠抢得来的东西能供那些蛮子挥霍多久?他们若再要去抢,那面对的就是大魏的重兵。
“王爷守在那边,蛮子不敢轻动。”伏东玄喝了口茶轻声道,他皱着眉,这茶差了些气候,入口苦涩有余而甘香不足。
“先生便是这样认为的,但先生不知道塞外的风雪。雪很早就落下来了,塞外的天比往年都要寒冷许多,这是最难熬的一年。”没了酒,柳催的口舌有些寂寞,又实在不想喝茶,只能接着说:“岭南王重伤的消息诈到了谢怀,也同样诈到了那些蛮子。他们在大雪里过活艰难,不往关内走就会死,先生说他们会不会疯了似的冲杀进来?”
即使有岭南王在漠北坐镇,凭那几万兵,也根本拦不了狄族疯狂的铁骑。
伏东玄偏开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手上颤抖,竟是不慎将案上茶杯都打翻了,剩余的茶汤撒了一片。满嘴血腥难掩,伏东玄张开自己手掌果真又见到了血色。半晌不能平复胸口的痛楚,伏东玄带着一身更重的病气看向柳催。
而柳催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境界之中,也不去看咳得险些没了半条命的伏东玄。
他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汤,在桌案上图画,伏东玄见他画开长长一道,这是北河,北河往外又点了两团。柳催顿了一会儿,再画了一条箭头穿过北河,指向桌上的未曾擦拭过的大片茶汤,这是中原。
“不无道理,也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伏东玄看着北河外的那两个点,其中一个象征狄族,那么另一个是?
柳催把手上的水甩了干净,垂眸看着那副简陋的图画:“消息是一个新曷支的人告诉我的,他念的经文里教他不能口出妄语,想来应该是不会骗我。”
在黄羊城的那场公辩大会上,柳催找了个机会和袒菩教的菩萨对上了几句话。
他说这些,伏东玄很快就什么都明白了。狄族自己本不敢轻举妄动,与大魏相斗,若是能胜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何况胜算都渺茫,但如果他们能和新曷支联手,这么一看赢面好像就又多了几分。
伏东玄咽下口中血腥气,垂眸轻声道:“不妄语……他是新曷支人又怎么会将这事情轻易和殿下脱口而出?是殿下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柳催笑了笑,他也不怕伏东玄去问,因为要的给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
“我跟他要了个小玩意还有这个消息,至于代价么……我答应死后为他作仆。一具尸体而已,给就给了。”
茶汤彻底冷了,柳催低头看着那张案台,方才用指画上去的图文也已经消失不见。伏东玄也走了,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柳催躺到在地上,模样很是放浪形骸,闭上眼,他难得不受鬼影折磨地歇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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