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将把人从榻上微扶起来,望进勃律无神的眸中的那一刻,阿隼倏尔睁大双眼,呼吸紊乱。
——他眼中一直以来都肆意洒脱的小狼,如今失去了一生中的高傲,失去了眼中的期许,被拔了利爪和狼齿,开始层层衰败。
他呼吸发紧,眼眶微红。他心疼眼前人,想将人立刻拉进双臂里紧紧叩在怀中,给予他依靠。
他这时一度产生了要带人去中原的念头。去不了大庆就去东越,再不济北漠南漠……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容处的地方。
阿隼呼吸微颤。他轻手抚过勃律蹭红冒血珠的耳廓,抚过他擦伤的脸颊,最后落在他身上穿的这件生辰的新衣裳。
衣裳很好看,是他亲自给勃律挑选的,然而此刻却被狼爪抓烂了,被鞭子抽脏了。
勃律死气沉沉地望了他良久,就好似灵魂已经在深渊里放弃了挣扎。最后是阿隼抚上他的后脖颈,轻抚着让他垂头,让他用额头重重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阿隼还是抱住了他,严密地环住身前人,将其紧紧锢在怀里。
他有力的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胸腔上,一声接着一声震在勃律的耳侧,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向他允诺,他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位永远不会抛弃他、不会背叛他的人的存在。
他在拉他回人世间。
他是他劫后余生的光,他也是他一生里割舍不断的炙热。
勃律的指尖动了动,缓缓攀上阿隼的衣襟,死命抓在手心里,好似要扯烂一般。他狠狠抿住嘴唇,声音微小哽咽。
阿隼忽然感觉胸前浸湿了一小片,紧随着“啪嗒”一声,两声,有水珠落在了身上,随后愈砸愈多。
骄傲的小狼被义无反顾沉入死水中的温暖重新包裹缠绕,他拽住阿隼,就好像揪住一根能浮他挣脱渊底的稻草。
他露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息着空气,强压在喉咙中的哭腔“呜呜”着从竭尽全力闭上的唇缝中溢出。泪水花了整张脸,流过脸边蹭破的肌肤,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浑身颤抖,猛烈地抽着气,压制的哭腔还是不断源源灌入阿隼的耳朵。
凄凉又绝望。
阿隼闭了闭眼,咬住后齿,将人在怀中用力抱紧。
他的小狼终究还是被人残忍的敞开了肚皮,沦落到独自一人默默在脚落里舔舐伤口等待生命消逝,直到他赶来笨拙地替他缝合伤口,听他呜鸣痛苦。
大庆·东宫
华服疾步走过长廊,镶了金线的衣角翻飞四起。落后一步走着一位戴纱帽拢手、略显肥胖的中官,其次他们身后则泱泱跟着垂首毕恭毕敬的掌扇侍女。
就在这时,有一人凭空出现在长廊一侧,行了大礼,唤了声“殿下”,后呈上一封密信。
李玄度停下脚步,从玄一手中接过来,还未打开,只听玄卫说:“殿下,赵将军已经和乌兰巴尔部三王子会合,第一战已攻下昭仑泊。”
太子展开这封密信,扫了两眼,唰得合上,本抿成线的嘴角忽而扬起。
“甚好!甚好!”他心情极佳,“传孤话,孤要在半月内得到大胜的消息。”
“是。”玄一接下命令,复而又开口:“殿下,玄七传来消息,说找到祁将军了。”
李玄度诧异地看向玄一,旋即笑容满面,惊喜不已:“此话当真?真找到小安了?”
“玄七已确认,是祁将军无疑。”
李玄度大喜,但很快他便蹙起眉头:“孤在大庆乃至东越寻了小安一年,他如此忠民,怎会去了草原?”太子深思,看向玄一问:“玄七可有说,小安为何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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