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才明白,他心里一直都在害怕阿隼哪日会不会不要他了。
丫鬟怯生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进来,在榻上人三步外屈膝行了礼,小声说:“这是将军吩咐重新给公子熬制的汤药。”说完,她伸长手臂,把食案举到勃律近前。
勃律握着书卷默了须臾,伸手把这碗药端了起来,转眼见这女孩仍旧埋首站在那里,开口道:“还不下去?”
小丫鬟小声说:“将军说……要看着公子把药喝完。”
勃律没说话,瞟回碗里黑糊糊地药,蹙着眉,拧着脸把药碗怼在唇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宛如在喝什么极难下咽的东西。
这侍女硬着头皮目不转睛盯着榻上这每喝一口面色就暗沉一分的主子,大有不喝完她就不走的样子。
勃律艰难地把一碗药一口气喝光,屏气将碗撂回食案上,快速甩手让人赶紧下去。
小丫鬟把食案上另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小几上:“公子,这是将军为您准备的。”
勃律禁抿着嘴,舌尖老老实实抵着下牙,铁青着脸不敢乱动,生怕舔到一点苦渍。听到这句话,他一愣,视线在手边小盒上方飘了许久,连侍女什么时候出声退下的都没有听见。
他把木盒盖子掀开,看到里面铺着一层蜜饯,又是一愣。他回头望向屋门的方向,在榻上挪蹭了两下想下地,随之又顿住坐了回去,倚在小几旁一个一个把蜜饯塞进嘴里。
他想,阿隼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府去找神医了,现在出去多半是追不上的,还是乖乖坐在这等他回来。
祁牧安确实已经出了府,和必勒格一起去往神医在上京城落脚的居所。
必勒格观察到祁牧安面色不虞,推测和屋子里的人刚吵过架,道:“你把他惹急眼了?”
祁牧安深吸一口气。他自认他不应该和必勒格有过多交集,更是没什么好聊的,但过了会儿,他还是开口说:“他把药倒了。”
必勒格一语猜透:“所以是你们吵架了。”
祁牧安长长叹息,似是感到非常疲惫。
必勒格道:“在凉州的时候,让他吃药就是在和他周旋脑子。你曾经在他身边侍奉了一年,应该知道,要他喝药必须配着甜食来。”
祁牧安泛着苦涩:“他现在那张嘴,厉害得很。”
必勒格冷笑:“手上没功夫了,可不就要嘴皮子耍的利索点,才能不让自己吃亏。”
祁牧安沉默,必勒格瞟眼离开的地方,问:“看样子他最近精神头很不错。”这话言外之意是没想到勃律竟然还有力气和人吵架。
男子淡淡应着:“嗯,大抵是太医的方子起了作用。”
必勒格点头表示了然:“看来你们这太医的医术也挺高明?我们寻了那么多法子,也只能让他吊着命过活。”
“这名太医历经东越更迭三朝,许是见多识广吧。”祁牧安道。
马车内恢复安静。祁牧安把后脑勺磕在车壁上,微微皱着眉心,心里一声声地叹气。
过了不久,必勒格突然出声对他说:“待事情告一段落,神医给他疗上毒,我就启程回草原。届时他住在你那里,可管好他,别让他把自己作死了。”
“我以为你会陪着他痊愈。”祁牧安睁开眼睛。
必勒格掀开冷漠的眸子扫过去:“我可没有义务照顾一个脾气像九头牛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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