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
小翠儿不甘心:“我这儿听过很多客人的来处呢,您说说,指不定我听过。”
先生不答,眼睛倒是看见别的:“送你一件这个,好不好?”
女孩子视线跟着转,看清了之后瞪大眼睛,那———那可是东街最好的衣铺子!以往一件量体裁衣的就顶她家一年的收入,更别说现在被敌人给征去了,普通老百姓,靠近点儿都不敢。
小翠儿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行不行……”
先生和军爷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又一种无奈又纵容的语气轻叹:“你呀。”
先生冲他弯弯嘴角,然后用又轻、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揽着小姑娘向店那儿走去。
门口把守的兵一个个凶神恶煞,吓人的要命,小孩害怕地闭上眼,但没等来带着口音的凶巴巴问话,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就看见军爷过去讲了几句话,那些一天到晚眼睛长在脑袋顶的洋兵子,竟然点头哈腰,脸上全是谄媚的笑,比装孙子还孙子。
然后小翠儿生平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被以贵宾级的待遇邀请进店里,全程专人承接,想要什么拿什么。
最后身上换了一套新,又提了好几袋子,女孩晕晕乎乎回不过来神,诚惶诚恐:“先生,这、这得多少钱?”
“不要钱。”
“真、真的?”
“当然。店主跟我讲了,要全送给你。”
小丫头说话直结巴:“为、为什么?”
先生微微笑:“看你可爱呀。”
小翠儿还没被人这么夸过,激动地两颊飞出两朵红晕,彻底把先前想问的问题抛之脑后。
*
她回了家,白拿别人这么多贵重东西,被阿爹好一顿教训。但先生用了什么办法劝住阿爹,没让她还。
大人们的交情都很复杂,小翠儿搞不懂,也不打算去琢磨。
三人住了一个月。临走时,小翠儿很舍不得。
先生也挺喜欢她,有把她带在身边的意思。可阿姊和阿爹舍不得她,她也更舍不得他们,左思右想还是留下。
送人送到码头最里面,再往前一步要掉海里了,小翠儿恋恋不舍攥着先生的衣角,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要保重。”
先生说:“你要好好长大,有机会,一定再去念书。”
先生给他们留了不少钱,够她上学,够阿姊嫁人,够阿爹养老。阿爹总说,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此善人。
船要开了,先生最后一次同她挥手,转身向船舱走去,军爷给他披上锦裘,管家拎着箱子在后面跟着,一切都和初见那时差不多。
可眼圈红得像小兔子似的翠儿,心情却大不同。
她想,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
*
他们走后的第三天,战争就爆发了,梦魇终于烧到了她脚下的土地。这回别说她家小小的旅店,整个良浦港都遭了殃。
原来海上的大炮比陆地上的子弹还可怕,一炮轰过来,比雷响得多,阿爹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小旅馆化为废墟。
小翠儿哭着要去抢救里面的东西,被伙计拦腰抱住扛在肩上,跌跌撞撞跑。
一家人东躲西藏,越往后,人越少,渐渐地只剩下姐妹俩和阿爹。流亡的日子不好过,第三个星期,已经没食物了,小翠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本来饭量就大,这会儿已经饿昏了。
洋兵子的枪指在爹的脑袋上,爹嗓子早就哑了:“没钱,真的没钱……”
洋兵子就说,女儿抵给我们,也行。
爹扑过来拦在他们面前:“我跟你们走,放过我女儿,放过她们……”
洋兵子哪会儿要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小老头呢?一把推开他,阿姊又要护着妹妹,又想去扶爹,却哪一个都做不到,被洋兵子绑起来扔进车里。
小翠儿清醒了,吓得直哭,咬他们的手,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流了血,跟眼泪掺在一起。
洋兵子怒了,不地不道地说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才抵在爹脑袋上的枪,对准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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