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永恒的白昼,也有了黄昏与夜晚,甚至有了冬雪与春花。
神屏退了大殿上的所有人,独自在王座上等待。
巨大的白鸟降落在天梯尽头,低下脖子,让上面的幼神爬下来。
小孩同它挥了挥手。
神望着幼神乘着云雾向自己“奔跑”而来,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祂更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眠礼还没有学会召唤出云雾,连走路都不稳。
有那么一次,幼神走过万众瞩目的神殿,对两旁或好奇或尊敬的目光视而不见,眼里从来都只有父神。
祂看见了姜宵,伸着手想要抱,跌跌撞撞,啪叽摔倒在雾里。
周围马上有使者焦躁起来,尽管云雾柔软,并不会真的伤害到祂,可那是尊贵的小殿下,怎么得了。
然而神使之首做了个手势阻止他们。
神在王座之上,静静地看着,并不迎接。
眠礼摔倒之后娇气地掉了几颗眼泪,哼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帮忙,也不哭了,继续倔强地迈动着小短腿,朝着对祂来说足够遥远的王座靠近。
祂走了很久很久。
几乎是四季轮替的时间,眠礼才蹒跚来到王座之下。
神伸出手。
小小的孩子用同样小小的手握住祂的手指,又用软软的脸颊蹭了蹭。
小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但见到了父神,还是扬起明媚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神冰封湖底沉睡已久的心脏,好像被拨动了一下。
三岁的眠礼认为父神冷漠,从来没有抱过祂。
那不是真的。
在祂不记事的小时候,姜宵也曾将祂无比珍惜地抱在怀中。
和任何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没什么不同。
眠礼是祂唯一的子嗣,是祂的心头至宝,祂怎么可能不爱祂。
但祂的确不能。
眠礼的真实身份不能叫任何人知晓。
尽管那条恶魔尾巴扎眼得很,可神不开口,任谁也不能将它与恶魔联想到一块儿去——那是要掉脑袋的大不敬。
可若是神承认、哪怕是默认,也都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同样,姜宵对撒迦利亚的情感也很复杂。
无论是爱是恨——神不该有感情。
但祂却对一个恶魔产生了。
这无法不叫姜宵感到慌乱。
随着眠礼越长越大,焦糖色的眼瞳与撒迦利亚愈发相似,以及用得越来越灵活的尾巴。
姜宵每一次见到眠礼,都在狠狠地提醒祂,那是祂同魔鬼共同诞下的产物。
是无法磨灭的「罪证」。
现在。
眠礼已经飞得很熟练了,云朵还能变化不同形状。
祂欢欢喜喜来到王座下:“父神!”
从“和好”以后,眠礼对姜宵就没以前那么畏惧了。
尽管父神还是有距离感,却已经可以被男孩忽略掉、继续讲一些天真又快乐的话来。
父神往日只是安静地听,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祂弯下腰,把眠礼抱到腿上。
小孩子为难得的(对祂来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亲近感到惊讶又欣喜。
片刻的愣怔过后,眠礼大着胆子往父神怀里钻了钻,没有得到阻止后,亲亲热热贴在父神的臂弯。
“如果你想,可以去人间了。”
姜宵说。
眠礼抬起头。
祂好像还没用这个视角看过父神,近在咫尺,又好像渺远,精美如圣像。
神的蓝眼睛很安然。
幼神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揣摩这句话的意思。
祂当然思念燦燦,可在这里也很好。
“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快乐。”
姜宵还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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