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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察觉地,渗入了李卓曜的脑海。

“复以‘爱、取、有’为现在之三因,招感‘生、老死’等未来之两果。”

他听到了这句。

爱招感生与死。

周楚澜有爱过自己吗。李卓曜觉得他是爱着的。只是他的过去过于残酷,总有情非得已,“爱”这个字对周楚澜来说是很重的。

李卓曜懂得。所以他愿意让自己爱得更坦荡、爱得更满。

因为周楚澜为自己做过很多,却都是不发一言。

他可以为救自己而不顾生命。

那次因为方向盘失灵,李卓曜被困在悬崖边上生死一线。我会不会快死了?他想,同时也在想,最后再见周楚澜一面。

报警可能……警察过来要很久。但是周楚澜离得很近,如果向他求救,他会不会来。

拨了那个电话出去果然没有反应。也是,那时候自己刚知道他的过去,还处在一种震惊中,周楚澜转身就走,直接选择断联。后来就一直处于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状态。

所以这个电话没接也很正常。

那么发一条消息呢。他会马上看到吗。

应该不会。就算是爱人,也不会时时刻刻抱着手机等着对方联系。

但李卓曜还是尝试性的发了消息过去。

没想到,周楚澜立即回拨了电话过来,像是一直守在电话那头那样。

十几分钟以后,他穿着那件很薄的廉价雨衣,骑着摩托车飞快赶来,拖着一双断过膝盖骨、不能见潮湿的腿,跌跌撞撞地往崖边狂奔,捆上绳子,就要钻进车里救自己。

那辆车悬在崖边颤颤巍巍,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和犹豫。

这是周楚澜给自己的爱,重于泰山,但在他本人的口中又轻如鸿毛。

他从来不提及这些,也不提及自己的腿伤。那次他进山淋了雨,旧伤复发,已经严重到下不来床的程度。如果不是李卓曜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以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又逼问着他过去的事情。

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那天的开诚布公,坦诚相见——虽然周楚澜的所谓“坦诚”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李卓曜知道他的骄傲,过去的事情不愿提起,所以自己便催促着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穷追猛打,一点点地从周楚澜口中问出了他的过去。

囚室、高墙、被敲断而再也难以完全愈合的膝盖骨、破碎的月光、佛经。非常单调的几个关键词,组成了周楚澜那黑暗的四年零七个月。

可他一直都挺着脊梁,跟自己相处的时候也是,面对村人的流言蜚语也是,甚至那次他去做挑山工的时候,肩膀上将近一百斤的重担,压在他那双本不能受力太沉的腿上,他的脊背依然挺直,像是山间的马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甚至在面对命运的诘难时,也没有弯过腰。在身陷囹圄的时候,周楚澜手抄佛经、看了许多书,囚室的肮脏没有影响他什么。顶着“杀人犯”的名号,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他一边种着生姜地,一边照顾着生病的父亲,操持着家里的加油站小生意,过得坦荡,活得清白,造化想要泼给他的污水,并没有令他沾染半分。

他还坚持着画画,在自己那间灰暗、狭小的画室挥洒色彩。

周楚澜傲骨铮铮,顶天立地,想要的是一份不愿让恋人折腰的爱,一份可以并肩走在阳光下的平等之爱,一份不用高就的光明的爱,一份不用藏污纳垢的、纤尘不染的爱。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这是他妈之前教给他的一首诗,此刻却跃入了李卓曜的脑海。他嘴里反复地念叨着后两句,像是嚼着一枚橄榄。

李卓曜跪在佛垫上,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檀香阵阵,香灰与积尘在光线下看得分明,眼前像蒙了雾。

恍惚中,李卓曜仿佛置身在一片黑暗里,只有一束银子一般的顶光打了下来,很凉很温润,似是月光。自己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又不知道遗失了何物,然后看见周楚澜出现在他面前,欣喜若狂,奔过去拉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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