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澜艰难地动着嘴唇,随即“扑通”一声,朝着李卓曜的父母跪了下去。
“求你们……如果他能醒过来,求你们不要告诉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我这辈子完了。我……杀了人了,会去警察局自首。按照法律,应该算过失杀人,会判好多年。我们……没可能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
“求你们……把那些能证明我在他生命里存在过的东西,都清理干净……有很多照片、也有一些物品……”
周楚澜垂着头,眼睛紧闭,可是眼泪依然顺着睫毛流了出来,在脸上肆意流淌。
“就当,我们从来就不认识。可以么。”
他双膝跪地,咬着嘴唇,对着李卓曜的父母说。一向挺直的高耸的脊背此刻弯曲了下来,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
完了,我这辈子完了。
周楚澜以为自己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为自己接下来摧枯拉朽的命运而悲哀、会为自己此生都无法再跟李卓曜重逢而痛苦。可在此刻,当他跪在医院冰凉的地板上,闻到医院的空气里飘荡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肃杀的气息、甚至是死亡的味道的时候,他下意识恍然,满脑子想的全部是——
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求你,求你。
那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李卓曜上了救护车,一直握着他的手,俯身在他的耳边拼命地、一遍一遍地说:“别怕”。
别怕,别怕。
周楚澜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玉像,攥在手心里紧紧摩挲:神佛在上,杀戮是我造成的、恶果也应该由我承担。求你们,让他活着。
李卓曜在混沌的状态下躺了小半个月,梅萍赶往启华禅寺,求住持净空禅师做起法事,在药师佛前燃起长明灯,悬挂五色经幡,日夜诵经。
终于,还是把李卓曜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
这次的醒来,李卓曜便觉得很不一样。他失忆了,除了父母跟自己,别的都不记得。
说是记得,也只是一个浅浅的身份认同而已。
内心深处印象最为深刻的,反而是那个叫做“周楚澜”的名字。
他拼命地想要找到周楚澜到底是谁,拼命地想要告诉周遭所有人:周楚澜是存在的,不是我脑海中的“第三人综合征”的产物。他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一个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一个把我从黑暗拉向光明的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自己:周楚澜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
我有病。我有病。他们都说我是个病人。
我是病人,我记忆很混乱,也会出现幻想。我经常一觉睡醒了以后就忘记了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有时候看着父母的脸,也会恍惚一下,这是我爸妈吗?再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们的脸,直到从他们跟自己的五官里找到遗传学的相似之处才敢确认。
那么我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勋,在广州做房地产生意。妈妈的名字叫梅萍,是一名舞蹈演员。
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勋,妈妈叫梅萍。
我叫李卓曜。
这些碎片般机械重复的东西,每天都在李卓曜的脑海,像被剪碎了的纸屑,风一吹就起得老高,飘飘何所似,天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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