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哭,哭到完全控制不住,母亲不得不给我喂一瓶安抚药剂。”
“第二天我的父亲送给我一把矮人大师出品的轻剑,比我还高,但是我握住剑柄,就从来没有想过放下。”
“我是克拉伦斯的姐姐,我的天赋和他一样,并不是很好。父亲聘请的老师说我几乎没有可能成为顶尖剑士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下,训练到浑身是汗、第二天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下,同龄的贵女觉得我奇怪粗鲁、远离我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下,在亲卫军营的入营考核上被掀翻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下,被魔兽的爪子洞穿胸骨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下。”
大小姐放在桌面下的手开始颤抖,她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从喉咙缝里逼出一句话。
“我以为我会永远握住剑,永远不放下。”
但是那也只是她以为。
她仿佛做了一场短促的梦,梦的开始是她的父母带着她南迁,护卫一个接一个死在漫天的风雪里,她茫然无措,直到一道身着漆黑盔甲的身影出现在十字骑士的面前,弯下腰,捡起一名护卫腰间的轻剑。
梦的结束是清脆作响的锁链和翻涌的漆黑圣水,红衣的少年主教站不远处,对旁边长相有几分眼熟的黑纱修女说:“奥斯都王室的效果也不比弗朗西斯差多少嘛。”
黑纱修女点点头。
“是,奥斯都的先辈出身于部落风,是后续才投向神明的光辉的。”
少年主教拉长声音诶了一声,问:“薇尔修女,你说……她的天赋什么时候会消散干净呢?”
“哎呀,”少年主教兴致勃勃地说,“你看,她之前还完全没有反应,现在一说天赋消散干净,拳头都握紧了。”
大小姐当然把拳头握紧了,她甚至还想给少年主教一拳。但是那不可能,她那个时候连动一动手指都勉强,现在是已经没办法提起轻剑的普通人。
她露出明媚的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伊莱。”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心口,“我总是觉得这里少了一部分,”又点点自己的胸口,“这里堵着什么。”
疼痛和阻塞交织出扑天盖地的无力感,她像是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口鼻耳道都塞满粘稠的水,胡乱地滑动四肢,最终却只能沉向更深的水中。
很多人为她伸下竹竿,他们说,除了天赋者之外,你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你很擅长分析情报,你可以做战场上的官员;你有作为天赋者的经验,你可以做第四学院的老师;你的身体留有锻炼的痕迹,你可以做一名护卫军的士兵;你的弟弟只想要做一个锻造师,你比你的弟弟更适合做一个家主。你很漂亮,很聪明,大少爷很尊重你,或许你可以学着做一个合格的领主夫人,为弗朗西斯稳定后方。
她在水下看着那些竹竿,只觉得竹竿上都长了刺,一个都握不住。她知道有人觉得她不识好歹;有人认为她放下属于天赋者的剑,还可以拿起属于普通人的剑;有人不再认为她是弗朗西斯亲卫军营的洛浦队长,从此她是弗朗西斯的未来领主夫人。
但是不是这样的。
她拿起那把剑,是想要变得强大,而不只是拿着那把剑。
这个世界使然,天赋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或许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被拉到无限小,但那不是现在。她和来到弗朗西斯之后才出生的克拉伦斯不同,她永远没办法忘记风雪中护卫的尸体和血液,她对力量的渴求那样深重,隐藏在明朗活泼的外表之下,几乎深入骨血。
伊莱看着大小姐的眼睛,那明明应该张扬明亮又富有攻击性,但是现在里面盛满了孩童般的迷茫。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柔声音:“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放下这把剑呢?”
“想过,”大小姐说,“但我不能。”
普通人无法提起或者使用为天赋者打造的轻剑,而她再也没有资格站在最顶尖的赛道中,与那些天赋异禀的强者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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