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烛火渐渐变得幽暗, 露出的灯芯弯垂着摇晃,映出的人影杂乱。
张三娘垂下眼?,默了片刻, 她乌黑的发髻上堆满了华贵的簪钗, 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颤,烛影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 也遮住了她的神采,仿佛是被满头的金玉压出了疲态。
良久之后, 她侧过身?, 从案屉中拿出了铜剪,移近烛台,拿开了灯罩,“咔嚓”一声,多余的灯芯落在了案上, 烛火重明。
阿依慕一错不错地看着张三娘的动作?,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安静地等着。
而耐心总是?会换来结果, 终于,随着案屉合上的声响, 张三娘语出淡淡:“说说看吧,你的诚意。”
阿依慕却没有立刻应话, 而是?扫过了坐在一侧的步故知与款冬。
张三娘见了阿依慕的暗示,忽的一笑,话中?意味不明:“既然远在楼兰的澜然都能知晓大?梁的国事, 那大?梁的子民又如何不能知晓?”
阿依慕眉骨高长,皱起眉来便更是?明显, 透出几分厉色,歉意自然显得并?不诚恳:“是?阿依慕多虑了。”
她重新斟酌语言,“阿依慕知道,在大?梁民间,百姓更加信奉巫医,而不是?官府,而巫医的首领,乃是?京城中?的国师,而杨府之所以能被大?梁皇帝看重,正?是?因为?杨府从来与国师府关系不睦,并?且......”她抬眼?觑了张三娘的面色,见张三娘没有生气之后,才?续言,“杨大?学士此?番游历江南州府,也是?为?了找到抑制巫医的法子。可无论是?哪个法子,都得用到钱,这笔钱不能从国库里?出,也不能从皇帝私库里?出,那便只能杨府自己出。”
张三娘拨弄着茶盖,一开一合间,零碎的噪声不断,阿依慕适时住了嘴,等待张三娘的反应。
张三娘也停下了动作?,堂内陡静,窗外寒风呼啸,气氛诡异:“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阿依慕似乎就在等张三娘这个问,她终于展眉笑了笑:“没有人告诉阿依慕,是?阿依慕自己猜出来的,阿依慕曾在大?梁境内住过一段时间,见过大?梁民间巫医的派头,阿依慕的父亲也说过,若是?他,绝不会允许楼兰中?有国师的存在。皇帝的权威被侵蚀,自然需要有人站出来填补。”她一字一顿,“而杨府的使命,就是?如此?,不是?吗?”
张三娘静了一瞬,随后拊掌轻笑:“没想到,小小楼兰国中?,竟也有澜然这般的妙人,只是?不知,楼兰的王如何舍得澜然远嫁大?梁。”意味深长,“澜然的诚意,应当不止于此?吧。”
阿依慕知道,她这是?说动了张三娘,暗自松了一口气:“自然,还有诚意,大?梁不太?平,楼兰也不太?平,楼兰国中?部族众多,几乎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的想法,阿依慕的父亲已经老了,阿依慕的兄弟也并?不聪明,再过十几年,等阿依慕的父亲魂归月神之后,恐怕楼兰的王就不再是?扎勒族了。”
“阿依慕知道大?梁其实对楼兰国中?的内斗并?不在意,只要楼兰仍然臣服大?梁,是?扎勒族为?王还是?其他族为?王,都不会对大?梁有任何的影响。”她谈到此?处,手略微攥紧,“可阿依慕在乎,若是?扎勒族不再为?王,等待扎勒族的,便会是?一场屠杀,这是?楼兰的传统,新任的王若是?来自新的部族,便会将上一任王的部族赶尽杀绝。”
张三娘挑了挑眉:“你是?想让大?梁扶持扎勒族坐稳王位?”
阿依慕并?不绕弯子:“是?,若是?阿依慕能成为?大?梁未来皇帝的妃子,楼兰其他部族必会忌惮三分。”
张三娘笑了一声:“这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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