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褚妄的嘴唇很干,身体先于思想行动,走到一旁拿了棉棒,沾了水,细细地润了润他的嘴唇。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褚妄的目光没有离开他一寸。
不知道是好奇,是探索,或是别的什么。
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打算告诉刚苏醒的褚妄一切。
更何况医生还建议:“虽然褚先生现在醒了,但今天还是要让他多休息才好。只要人醒来,什么都好说,都可以慢慢来。”
席筠终于止住了眼泪,用手掌用力抹了抹脸,重新拾起体面的笑,点点头。
“太晚了,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席筠有些机械地重复着。
“阿姨。”郁澜走到她面前,语调很轻地说,“那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席筠抬起通红的眼眶。
郁澜其实也不太会表达,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有私心的,但还是继续道:“我习惯了照顾他,我守着他,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发现。”
他刚说完,对方原本已经恢复的面容又重新细细密密地碎掉。
郁澜还没继续补充,席筠就伸出手,很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这好像是她最真诚最无声的宣泄了,她的声音只是有点哽咽,说“好孩子”,说“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郁澜这才发现其实席筠也很瘦,只是永远体面用力地站着,从不让人看见半分。
他鼻子一酸,也只能点点头,却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为了让褚妄休息,虽然所有人都还没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但也都很快给他让出来空间。
夜色深重,卧室也重归寂静。
郁澜迅速洗了个澡出来,让现在的自己看着终于没有下午时那么邋遢,刚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一抬头,就又看到了正安静看着自己的,坐在床上的褚妄。
他一下又顿住了,小声地走过来问:“褚先生?”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做点手势也行,我能懂的。”
他觉得面前的褚妄熟悉又陌生:“或者,你想听我跟你说说话?”
这次褚妄缓慢地点了点头。
“从哪里说起呢……”郁澜在他身旁坐下来,仰头看着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你躺了一年,不过公司的话,章妍姐跟你母亲都维持得很好。”
“哦!你公司里有个叫陈璘的,上个月离职了。他当时在办公室大闹一场,被我……被章妍姐叫走了。”
“前几天还有慈善拍卖会,褚家没缺席。”
“你妈妈在花房里种了新的好看的花。”
郁澜每一句话都像在闲聊,可每一句话都说得很保守。
真正想说的是“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但郁澜发现自己居然不敢面对结果,不想看到褚妄摇头的模样。
之前想得多么理智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想接受这种可能。
他就这么隔靴搔痒地说了褚妄这一年的近况,对方好像听得很认真,也一直看着他。
郁澜其实很怕跟现在的他对视。
褚妄的瞳仁漆黑、幽深,跟从前都不一样。
他想被他注视着,却又不愿承担自己不可控的后果。
他没想到被褚妄看着会是这样的。
褚妄神情微动,像是想说话,但又因为还未能习惯,干脆没有张口。
不过还是咳嗽了两声,最后低声回了一个音节。
“嗯。”
听到他的声音,郁澜刚才那些缥缈的想法忽然就被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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