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好的这日,孟今今离开铺子,正要回去准备一下。
孟今今走到门口,看到打杂的柳姐拿着扫帚看着外头,孟今今不动声色地凑到柳姐身边,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正顶着魏致的医馆。
孟今今悻悻收回目光,柳姐被她吓了一跳,叫了声拍着胸脯,“您可吓死我了!”
她咳了声,“谁让你看的这么入神。”
铺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孟今今和魏致的关系,柳姐讪笑着小声道:“这不是看对面医馆的魏大夫今天没有过来,有些奇怪。”
孟今今总觉得他们可能是受了魏致什么恩惠,或者被魏致收买了,总会时不时的帮他说好话,在她面前提起他。
她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哦,是吗。”
“是啊,昨天您没来,他和平时一样没过来。我回去的时候进去抓了副药,发现他也没在医馆。”柳姐担忧地往医馆的看了眼,“您说魏大夫是不是病了啊?两天都没出现了。”
孟今今一副没有被影响到的语气回道:“可能吧。”柳姐观察着她的神色,她见状无奈喊了声,“柳姐……”
柳姐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多嘴了多嘴了,我去忙了。”
孟今今上马车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医馆几眼,没有从里头忙碌的人里找到魏致。
马车走动,孟今今心不在焉地透过窗缝往外看,在将要路过医馆时,突然听到马儿嘶鸣了声,紧随而来的是一人的惨叫和瓷器破碎声。
孟今今赶忙掀开了车帘,只见地上有个孩子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腿,身边散落着药蛊的碎片和一地的药汁。马夫和护卫南双跳下马车去查看他的伤势。
原来是魏致医馆里的药童赶着去给魏致送药,急着出门没有看路就撞了上来。
马夫扶着药童站起来,药童摇头说着没事,推开马夫没走两步又摔倒在地。
药童急得快要哭了,说是魏大夫染了风寒,他得快点把药送去。
马夫不由也跟着着急,“你喊别人送去吧,你连路都走不了送什么啊。”
药童怯怯的,“大家伙都在忙,我…这本就是我该干的事……所以我,我必须送去。”一看就知道他是怕被责骂。
孟今今一直没吭声在边上看着,心里怀疑着这是不是魏致故意设计的,不然未免也太巧了吧,可看药童可怜的小模样,也不像是假的。
她看着洒在地上的药汁,微微出神,原来是病了。
“你重新端份过来吧,我帮你送去。”
话一出口,孟今今愣了愣后,暗叹了口气。药童不停地道谢,被马夫搀扶着进去拿药了。
药童告诉了他们魏致住的地方,离医馆很近,只隔了一条街。
到了门口,孟今今抱着怀里的药蛊下了马车,敲了敲门后,她恍然发觉这不需要她自己送进去,交给马夫或者南双就行了。
孟今今回头正要开口,又转回了头,觉得只是送下药,她故意避开倒像是她怕见到他一样。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蹙眉疑惑他是睡太深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想到这,她重重拍了下门,没想到门没上锁,她一拍就推开了。
她眉心一跳,脚步略快地走了进去。
魏致住的院子不大,院中的藤架上爬满了葡萄藤,墙根四周种着不知名的花草,充斥着淡淡的清香。
孟今今扫了眼,确定魏致没晕在院子里,便匆匆走到正屋门前,试着推了下门也推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魏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胸膛规律的起伏着。
孟今今身子一松,长舒了口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把药倒到碗里,她端起了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两步又转身放到了桌上,然后到床边叫醒了他。
魏致面颊带着异样的潮红,苍白的唇瓣有些干,乌发散乱,透着一股疲惫和脆弱。她内心跳了跳,见他缓缓睁开眼,她忙镇定下来。
魏致眼神迷蒙地看着孟今今,还以为是梦。
灰沉的眼眸一亮,他下意识去拉孟今今的手,发出的声音异常干哑,“你,你来了。”
孟今今看着他那模样就忘了躲避,被他的手握住了后,惊觉了下他滚烫的热度,想转身去端药,但魏致牢牢地攥着她的手,仿佛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了一样,力气大的不像一个病人。
柔软的触感让他慢慢清醒了点,他愣愣地看着她,手里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孟今今见挣不开他的手,便用另外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指,“你先放开我,我去把药端来。”
她掰开一根,他便又重新抓住她,虚弱地问:“你会走吗?”
孟今今感觉他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了,瞅了他一眼,无奈叹道:“我不走,你松开。”
“好。”
魏致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孟今今转身去端来药,他坐起身来,目光就如黏在孟今今身上一般,流露着浓浓的依恋。
“喝吧。”
孟今今把药端在他面前,示意他自己端去喝,他却来了一句,“我没有力气了。”她微睁着眼,他是忘了刚才那个死命抓着她的是他了吗?!“力气都用完了。”
孟今今想撂手不管,随便他喝不喝,可就是狠不下心,时辰也不早了,在耽搁下去,她得迟了。
她只得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喂着,被魏致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逼得她不得不出声,“你身边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吗?”
魏致眼神柔和,“没有。我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这两天我请了隔壁的李叔照顾我。”
她下意识皱眉:“他人呢?”
“李叔下午有事不在。”
孟今今这时才发现魏致看她的眼神不对,她眉首舒展开来,淡漠地哦了声。
她瞥了他一眼,有话想问,但又觉得问了,他就会得寸进尺。
“前天上山采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回来就病了。”
孟今今闻言没还是管住自己的眼睛,往他身上看了眼,被魏致捕捉到后,他的眼神越发炽烈,柔声道:“没有受伤。”
她动作一僵,恨不能把药全部灌进去他嘴里,赶紧离开。
好不容易把药喂完了,她松了口气,倒了杯水给他,起身走人。
“你能再多待一会儿吗?”
魏致低低含着哀求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怕她不答应,又轻轻补充道:“等到李叔回来。他应该快了。”
孟今今一顿,闷声道:“我还有事。”
他的声音有些急,充满低落,“真的不可以吗?”
孟今今犹豫了,虚弱的魏致更加容易能打乱她的心智,如果不是真的有事,她可能又会对他心软留下来了。她吸了口气,心乱如麻,早知如此她就不进来了。“你…如果想有人陪着,我可以去医馆帮你叫人过来。”
魏致不出声了,孟今今仿佛都能看到他黯然的眸子,失意的神色。她定了定心神,迈开两条腿,继续往外走,又听他轻声问:“那,明天呢?你能来看看我吗?”
孟今今脚步慢下,没有回答魏致离开了。
二百二十九
孟今今的背影刺得魏致心口一阵钻心的疼,他双眸黯下,蒙上了一层灰,脸色白得更厉害。
他颓靡地靠在床头,浑身的难受比不上心口泛开的疼,迷茫地望着前方,眼前渐渐模糊,他以为这段时间做的这些,能让他和孟今今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本想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她,就算是慢,他也可以忍受,至少还有希望,她终有一天会原谅,重新接受他。可现在自己的臆想被打碎,他已经不知该做什么,如果从孟今今那里得到的只有漠视,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他早晚有一日会崩溃。
孟今今这会儿内心也不平静,她像是在避洪水猛兽一般逃似的回到马车上。
她心里沉闷,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她得承认,魏致在她心里还没有被她彻底抹去,这段时间来所做的一切,她并不是全无感觉。她知道自己容易心软,何况他对她曾是那样的重要,所以刚才在屋里她甚至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头,代表的不仅仅只是陪他一下这么简单。魏致虽然他从没挑明说过,但她知道他没有放弃,只是她所经历过的那些并不是说忘就能忘,她仍迈不过那道坎,不想回头了。
她有时会在想,倘若魏致在他布下的骗局中,他从头到尾并没有对她动心,付出了身心的她是什么?一个笑话或是一个可怜的工具人。只要想到这些,她便如坠冰窖。
对于当初利用魏致的决定,她不知道是对是错,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们现在不会纠缠不清。不过他此刻应该更加明白她已经给不了他想要的。
回到府上,孟今今情绪不高,再加上又要和宋云期同行,她一点劲儿都提不起来。
她回来的有些晚了,离与和儿约好的时间很近了,来不及用晚膳,匆匆换了身衣衫
赶到大门的时候,宋云期已经在等她了。
从若卿在暗怪她不早些回来的埋怨眼神里不难看出宋云期应该等她一会儿了。
宋云期褪下了平日外出的华服,衣着素雅,从骨子里透出的矜贵却未减去一丝。
他的余光扫向一旁的孟今今,她无精打采地侧坐着看着窗外,他的神色不由微沉,孟今今感觉不到的低压充斥在马车内。
到了约好的地方,和儿兴高采烈地向他们冲来,小脸高兴得红扑扑的,梳了个垂挂髻,簪了两朵白粉的簪花,看着玲珑可爱,跟个玉人儿似的。
孟今今有些心不在焉,三人随便逛了会儿,她感觉宋云期对和儿的态度有点冷淡,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不大好看,猜想他可能是出门前也遇上了不好的事,也有可能是他并不想来。
和儿也感觉到了,微鼓着腮帮子,低着头闷闷不乐。孟今今能看出和儿很期待今天,一直在努力活跃气氛,她看着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拉起她的手,挤出了个笑脸,到边上的摊子去买吃的。
买了吃的,孟今今主动带着她去买些好玩的,和儿眼睛亮亮的,虽然宋云期还是冷淡的对自个侄女一丝关爱也没有,但和儿到底是习惯了,再加上玩心重,不肖一会儿就将宋云期抛在了脑后,睁着亮亮的眼睛,专心跟着孟今今到处逛。
孟今今情绪被调动起来,唇边含着笑,宋云期跟在她们身后,若卿正想上去提醒下孟今今,被他阻止了。
她们站在贩卖着奇形怪状的小玩具摊前看了起来,宋云期便站在她们身后,面上并未有不耐之色,气氛显然比一开始好了许多,当在兴头上的和儿回头瞧见宋云期后,直接跑来将宋云期也拉了过来,挤到了孟今今的身边。
孟今今手里拿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玩偶,往旁边一递想给和儿看看,没想到接去的是一只修长的手。
“王叔!皇叔!你看这个!这头猪长得好奇怪!”
四目相接,孟今今的手还没离开玩偶小人,她目光尴尬地落在两人的手上,是要拿回来还是直接给他?
在她犹豫间,宋云期已经拿了过去,放在手心细细看着。孟今今立刻收回了手,松了口气,和儿手里拿着东西挤到了他们之间,“今今今今!你看啊!这个还有这个……”
最后和儿买了不少东西,几人走着走着进了间卖首饰的铺子。
孟今今看了圈,相中一支花头玉簪,拿起来看了看,但问了价钱后,立马放下了,凑到了和儿身边,帮她挑选,跟打扮娃娃似的,越来越起劲。
和儿晚上高兴过了头,又蹦又跳,在茶楼歇息的时候,靠着孟今今的胳膊把玩着刚买来的小物件,结果睡着了。
孟今今也觉得有些乏了,她看了眼坐在对面喝茶的宋云期,有些意外他居然会陪和儿玩到现在,她觉得按他的体力来讲,他早该吃不消了。
回到府上沐浴后,孟今今坐在床沿等宋云期出来,困得眼皮打架,后面坐不住了她躺了下去,默念着不能睡着不能睡着,但挨不住困意,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
等宋云期走到床边,孟今今侧身朝着床内,睡颜恬静,已经睡深了。
屋内的下人退了出去,宋云期垂眸看着她,似乎在思索该拿她如何是好。
二百三
他想今晚她与和儿二人应该是真累了,否则,她不会在自己的床上睡过去。
孟今今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不算吵,氛围和谐一如她为了二皇子的事情来找他的那天晚上,难得她在他面前卸下了防备。
于孟今今而言宋云期干了不少害她的事情,但在宋云期看来,他不杀孟今今,俨然已经手下留情,还因此彻底失去了魏致;而现如今他和她的交易,他没有强迫她,算起来她也没有吃亏太多,因此在面对她对他难以卸下的防备,他慢慢的感到一种无处发泄的烦躁和怒意。这种情绪总是来得突然,好比之前在马车上,他看出她并不想同自己出去时。
宋云期自己觉得不难理解,他此生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一个有益于他的结果,而以往他也尽数如愿得到了。可孟今今就像一件不值当的事情,他为此失了重要的东西,却什么也没得到。
在那晚过后,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因而发生了的细微变化,也许连孟今今自己都不知晓,但宋云期感觉到了。这是他乐意看到的,可在孟今今的身上,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他亦不会再过多的投入些什么,只为了一个无益的结果。
但他此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久,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决定。
孟今今早上醒来睁眼时,一时忘了自己在谁的床上。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眼神仍迷蒙,正想继续睡下去的时候,她倏地坐起身,骇然的意识到自己睡在了宋云期的床上。
她迅速转头往身边一看,宋云期睡在她的旁边,还未醒来。
孟今今抓了抓头发,脑中已经设想了造成这局面的缘由。她觉得宋云期没法出去睡,自己睡得太沉,他叫不醒自己又不能喊的太大声,不想委屈自己在榻上凑合一夜,所以屈尊勉为其难和她睡一起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离宋云期隔着一尺的距离,应该一整晚都没碰到他。
孟今今忍不住在想是宋云期变了挺多,还是以前他太厌恶原身,现在总感觉他没那么嫌弃她了啊,连同床共枕都能接受了。
孟今今下床后,在她坐起身时便醒来的宋云期这才睁开了眼。
他指尖抵着额角,面上透着疲倦之色。孟今今不知道的是,宋云期半夜醒过一次。他素来浅眠,当他感觉到微热的气息扑洒在他的颈侧,他立刻便醒了过来。
那天在百日宴上,孟今今为了装恩爱和宋云期做过不少的肢体接触,他看孟今今睡得规矩,没有变化过姿势,就算身体碰到了也不会有那日亲密,便睡下了。
孟今今蜷缩在他身侧,下巴抵着他的肩,两手指尖轻轻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并没有过多的碰触,但宋云期的气息乱了一瞬。
他低低唤了声,“孟今。”本想叫醒她,但孟今今转了身又继续睡了,而宋云期之后却是半睡半醒,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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