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的种种人间惨剧,早已让他们对这个朝廷、这个世道失去了希望,能在家中饿死,在这个乱世中,已经算是极好的归宿了,怕就怕遇到乱军,又或者是败退后仓皇逃难的逃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命在这些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文。
花大郎说得对,是他们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些,竟然想了这许多有的没的。
当此乱世,只要一家人能好好活下去,即便是丢了田地祖产,又有何惧?
说句不好听的,你便是死守着那些祖产,一旦被卷入战乱,乱军一把火就能烧了一座城,更何况区区一点祖产?到时候家破人亡,还说什么祖产不祖产的?
“陈三,替我写一封家书吧。”大胡子老兵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用干荷叶包裹着的肉干,塞到面容消瘦的男子怀里,“劳烦你了。”
他们这一帮大老粗里,唯独只有陈家三郎是认得字的,陈三本是陈家婢女所生,因自小聪慧,得赐姓陈,但他的婢女阿娘命不好,在伺候陈老爷期间,也被迫伺候过家里的其他客人,并不能确定是不是陈老爷的血脉,便不尴不尬地养在陈家,幸亏他自小聪慧,得了陈老爷赏识,许他念书识字,后来天下乱军四起,陈家也差点被灭门,陈三的阿娘也在战乱中失散了,他浑浑噩噩地被卷入乱军之中,后来又辗转投在张道陵的义军之中。
一开始,陈三只是存了一股气,想看看这义军到底为何能煽动天下百姓跟着他们举事造反,害得他家破人亡,虽然主母对他并不好,但那毕竟是他和阿娘赖以依靠的家。可是,真正和这帮人一路打过来,见了那么多人间惨剧,陈三才渐渐明白过来,这朝廷,是真的不能再让刘氏王族坐下去了!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央求陈三帮忙写个家书,只是想到他们的家人尚在,陈三却是孤零零一个,一时间也跟着难受起来。
“三哥,我家中有个妹子,也同你一样行三,三娘性子温柔,也擅理家,只是不识字,你若不嫌弃我们家贫,不如便与我做个妹夫吧?”趁着结伴出门扫雪的时候,花大郎将陈三郎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他是极佩服陈三的,虽然婢生子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算得上是羞辱人的话了,但是对于花家这样的底层农民来说,陈三这种也算是有一半富贵人家血脉的,又念书识字,要不是世道不好,起码能娶个家境殷实、陪嫁丰厚的小娘子,说起来他妹子还是高攀了。
花大郎也不确定陈三会不会应允他,允了,他三妹能得个识文断字的如意郎君,不允,此地就他们二人,陈三也不是个多嘴的,绝不会说出去损了他妹子清誉。
陈三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花贤弟,不,这婚约定下,我也该唤你一声兄长了,告示上写了,若是有将士尚在服役中,也要分与他田地良种,我如今家中无人,不如便就此定下婚约,只是这良田需得先劳烦岳母代为照管了。”
花大郎呆了呆,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啊!
陈三郎若是尚未成亲,他孤身一人在军营服役,即便分了良田也没人照看,况且这法令也不知何时便会取消,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他妹子真是个有福的!还没出嫁呢,便有了两人份的良田,只需照看好了,今后陈三服役期满回乡,好歹也算是家有恒产的,人又长得端正,在乡间做个教书先生也使得,他们花家一屋子睁眼瞎,如今终于有个识文断字的了。
“好!哈哈~既然如此,你我便签个婚书吧!”此时的婚书并不止是结婚证的意思,也有订婚的婚书,当下二人便请了军中的文书拟了订婚书,花大郎代父签下婚书,听得二人结了亲,相熟的都过来道贺,又听得花大郎说成了亲便可多替未来媳妇分一份地,一个个的呆愣了片刻,又一窝蜂地跑去抢回家书,上面再加一句——
家里看着合适就先给自己定个媳妇吧,娶媳妇送良田,机不可失啊!
等到刘录和张道陵听到风声的时候,军营里的光棍们,十有八九已经托人捎家书回去,要求家里给定一门亲事了。
这样也好,这几年一直在打仗,男丁锐减,女孩子们长到合适的年龄嫁不出去的也很多,没想到误打误撞,这法子还趁机解决了大龄未婚男女的婚配问题,简直是让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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