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逆来顺受,却也不失为一种强大。接触次数多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身怀城府,和最初印象中那个懦弱乏力的软包有出入。
莫经理另谋了高就,他对新工作想必十分满意,几乎楔入脸下的疲色一扫而光,眼睛里都有神采。这顿晚饭我们很少谈正务,有一搭没一搭聊些有的没的。
聊到我如今住的新房——他也在那借住过一顿日子,“哪天什么电器坏了,柜门坏了,不用劳烦程总,直接问我就好,我有认识的维修师傅。”他一头热地笑道。
又聊到假期。他说他下个月要带家人去国外旅游,问我休假安排。我说我计划着这周休息。话一出口,我立刻意识到不能说,连忙收声。
既然是以躲避灾厄为目的,怎么能够轻易告诉他人。
这个假还得请得有技巧,最好来个金蝉脱壳。
莫经理埋头正啃着一块卤水鹅,听见我这头嗡嗡在说话,“唔”一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便说没什么。“没想好什么时候休假。”
他放下筷子,笑眯眯道:“不着急,年底店里有的忙的,干脆等跨完年休个长的,我从前就这样。”
他抹抹嘴,掏出一只药盒。药盒是半透明材质,里头分了好几格,分装着不同的药。他有冠心病,之前和我聊起过,还搭过桥,因而不能再承受压力过大的工作。
那药盒里除了防病的药,还有保健品。他一枚枚塞进牙间,冲我笑笑。“我别的没什么建树,就是讲究保养,惜命,哈哈!”
我看着他吃,渐渐目光不自觉收紧。他拈起的其中一颗药,形状与那家制药厂产的药相仿。
见他就要合起盖子,心急之下,没做具体盘算,我便豁地站起身,走了上去——擦身瞬间,一个借口闪过我脑海,我故作不慎,将药盒撞翻在地。“哎哟,”我叫起来,“我……我肚子不太舒服,一吃这个就……您看,我真不小心。”
药片撒了一地。我蹲下身,抱歉而手忙脚乱地去拾。
他也离了座,边蹲下来边谅解道:“没事没事,你吃不习惯这些菜早说呀。我来捡,你快去卫生间吧,那里排队呢。”
我本欲顺走一片,但想到万一他数呢,于是全数留下,只是在混乱中针对性地盯了一眼。
他的药上有竖纹。他也是关系户之一。
薪酬的事程奔居然松了口,连加底薪都同意了。这个条件当然不能白白满足,他给了三个月观察期,指标提了一截。明年3月开门红假若不理想,一把打回解放前。他这一要求背后的考量我完全能够理解。他打的算盘是,万一其他分店也来提要求,那便一视同仁提高业绩要求,反正他不吃亏。
我商讨加了一项,今后哪个再出头闹事,其他人以包房为单位扛指标,这人既然这么厉害就单个扛,完成不了就走人。
他听了微笑颔首。“你可总算学出点样子了。”
我进他办公室时,他刚夹起一支雪茄,脸上流露出“总算能来上一口”的神情。见我到了门口,他只得轻轻放下。说完这句话,他复又将雪茄拿起,像玩一根手指饼干似的在指间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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