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要好的朋友姓江,大我十岁,我叫他江大哥。江大哥同样来自北方,在当地是名工地的工头。他豪爽,大嗓门,大个子,又同时细腻温柔。那场大火后,我落下了心病,不过还没到需要就医疏导的程度,我掩饰得很好,一般不会被看出来。
有一回,他的一个项目收工,公司请了民间艺术团到工地上表演,他满怀欣喜地拉着我去观看。有什么热闹的活动,他总第一个想到我,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地拖着我去参与。“穗子,你要多笑笑。”他不厌其烦地劝告我。我老是一副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样子。
其中一个节目是变脸喷火。这时天色已晚,四周暮霭沉沉,见到橘红的火焰如凶猛的鬼魅般蹿到阴晦的半空中,我像当头被打了一棒,躲闪到江大哥身后,然后,非常不合时宜地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他回身看见我手足无措的狼狈样子,什么也没多问,拉起我就往人群外走。“难看死了,水平真烂,不看了,我们去喝酒。”
他烟瘾很重,但自那以后,从不在我面前点火抽烟。
近日,我那家店铺所在的街道在修整,生意只能暂停。他公司承包了一家烧伤医院的建筑工程,动工开始他便忙得热火朝天。
“哎,正好你这段日子空着,跟我干吧。工资可高了。”他兴头地建议道。
“我又不懂造房子。”他是好心,可我怕帮倒忙,于是推脱说。
“不用懂。”他拍拍我肩膀,“你的工作就是管每个工人出勤请假,给他们发饭。一个月八千呢,我这里提成给你点,怎么样,干不干?就当帮大哥个忙,人手太短了,别人我又不放心。”
我答应了下来。
工程进展得很顺利,甲方对承包商,也就是江大哥供职的建筑公司特别满意,陆陆续续发下许多慰问品,米粮油面,牛奶,购物券,样样俱齐。听江大哥说,投资商对这项工程极为上心,接洽监督都由他们的“一把手大领导”亲自来。
这天,这位传说中的大领导亲临工地犒慰工人。为了他的到来,也为了照片拍得好看,工地上张灯结彩,装点得花红柳绿,工人们身穿笔挺的确良外套,袖子领口抚得又平又直,安全帽擦得跟新买的一样,各个脸上喜气洋洋,那场面俨然有如高官下乡考察,村民们夹道欢迎。
“搞那么大排场干嘛,还妨碍工作。”我小声逼逼。现场连媒体都请来了,除了作秀想不到别的。
“嗨,大老板都要面子嘛。”江大哥捋了捋袖口,笑眯眯对我说。“再说这是福利工程,属于那个,叫什么来着,正能量,宣传正能量有什么不好。”说到这,他帮我理了理安全帽下颚带。“不说了,你看,车子来了。”
一辆挂着S市车牌的加长版林肯以滑行的轻盈度开上来,停在迎接队伍正前方。
保安上去拉开车门,从车里先迈出一双发亮的黑皮鞋,紧接着钻出一个高个子。
我这几天忙着跑店里的事,这天又是临时赶过来,关于这次的慰问活动了解甚少,连印着欢迎词的立牌都没瞧上一眼。
我这颗脑袋相较一般成年男人要小巧一些,帽带扣到最紧,头顶上还有些松脱,帽檐直压在眉毛上,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对方剪裁高级的黑西装胸前别着一朵土里土气的红花。
男人也没给正面,下了车便背对这边,径自走向队伍另一头,和江大哥的领导握手合照。
合完照,男人就从队伍那头一个个同工人们握手。互相问候的声浪随着男人的走位传播过来,渐近,渐清晰。
“你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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