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好似格外冷清。
贺煊轻轻迈步,脚步落地无声,慢慢靠近后发觉莫尹真的是在打瞌睡,毛茸茸的袖套垫在盘起的双腿上,像卧了只兔子,中间漏出一点铜色,是手炉。
倒是用上了。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等贺煊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注视个男人的睡颜许久,他立即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四下转动头脸,重重地咳了一声,“军师。”
莫尹其实早就察觉有人进来了,从那人轻得常人几乎不可能察觉的脚步声来看,此人必是贺煊无疑,他佯作不知,继续低头瞌睡,想等贺煊叫他,再醒来作出毫无防备的模样,然而他装了许久,贺煊仍未叫他。
好深的城府,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在装睡?莫尹暗暗留心,睡得愈发沉静,等贺煊终于结束试探,出声唤他时,他便也装作一个激灵,睡眼惺忪地睁眼,眼神从略微空茫到变回冷静淡然,做戏做足了全套,才装作发现帐中多了个人的模样,“将军?”
贺煊道:“怎么青天白日地坐这儿打瞌睡?”
“困了。”
莫尹拢了拢手炉,肩膀向左侧微塌,慵懒道:“将军有何事?”抬眼,“这好像是你头一次上我这儿。”
贺煊默然,自己拉了张椅子在莫尹的斜面坐下,两人素无往来,从不闲谈,这么一坐,气氛似是有些尴尬,后颈悄然冒汗,贺煊极轻微地扭了扭脖子,道:“今日乌西派人来了。”
果然是来试探他的。
莫尹道:“我看到驿站的马了。”
贺煊看他,莫尹面色如常,似是还有些未睡醒的模样,“有何要事?”
贺煊膝盖微微打开,两手分落膝头,轻描淡写道:“朝廷跑了个流放的重犯,叫我帮忙去寻。”
莫尹嗤之以鼻,眉目之中冰冷的不屑之色,“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麻烦。”
“缉拿朝廷重犯也不算是小事。”贺煊道。
莫尹微一勾唇,似是对这事无甚兴趣,道:“征兵之事,将军可否允准?”
贺煊道:“稍后再议吧。”
莫尹也并无异议,“既如此,我想回庸城一趟,”他语气略有怀念,“又要过冬了。”
莫尹和庸城的情谊,贺煊亲眼所见,难去质疑,略一沉吟后便道:“好,便允你几天假。”
莫尹笑了笑,抬手,掌心里托着手炉,“那子规就一并谢过将军了。”
贺煊离开莫尹帐中,脑海中不断思索,莫尹突然要回庸城,莫不是发现事情败露想要逃?等回到自己帐中,他召来亲卫,道:“军师要回庸城,你去跟随军师左右护送。”亲卫领命退下又被贺煊叫住,“算了,不必了,你下去吧。”亲卫一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贺煊在桌后坐了良久,抽纸提笔,他年少便跟随父亲学字,一笔字锋利无比,他沉吟片刻,笔走龙蛇,一封简单的陈情书便完成了,将笔搁下,贺煊等上头的墨迹干了便将信盖印封好。
人才难寻,莫尹在庸城之围、训练荧惑军上都有功劳,功过虽不足相抵,也可给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做完这事后,贺煊心中仍觉不妥,若莫尹果真逃了,之后便是罪上加罪,再难挽回了,思及此,贺煊召来亲卫,这次他下的令是“暗中保护军师。”
亲卫有些迷糊,想军师能以一敌百,还需要他暗中保护?
“切莫让他发现你的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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