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可以算是个高明的傻瓜,他觉察出了神父的言下之意,这是他的高明之处,可他偏偏要继续追问道:“实话,什么是实话?”这显然就是傻瓜的行为了。
神父推开了亲王,提起裤子转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亲王站在原地,如果这时他够聪明的话,就也该提上裤子干脆利落地离开,这样就不至于会全然地落入下风,然而亲王在短暂的怔忪后,立刻就追了过去。
神父正在浴室里用湿毛巾擦拭身体。
亲王走得很急,呼吸也急,“神父,请你说清楚你刚刚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亲王一而再再而三傻瓜般的举动,神父冷淡道:“我以为亲王您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我不理解。”
亲王斩钉截铁道,他的那股高傲劲上来了,他甚至感觉有些生气,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他那股愤怒到底从何而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剧烈,但显然和沉浸在爱情中的剧烈不同,带着一点难受的意味。
“好吧,”神父声气不高不低道,“事实就是我并不爱您。”
他竟说得如此干脆!
亲王感到头顶一阵天旋地转,他手上没有拐杖,脚步也不稳当,仿佛整个人受到了重击,摇摇欲坠似的。
“哦,你不爱我……”亲王重复了一遍神父的回答,神情有些恍惚道,“可我……你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我……”亲王语无伦次,用意志力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喉咙,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顺畅的话语,“我是说你刚才是很主动的……”
“是的。”
神父没有否认,“我的确很乐意和亲王您共度这样愉快的时间。”
“共度愉快的时间?”
亲王鹦鹉学舌一样重复着神父所说的话,双眼直直地盯着神父。
神父金发披散,内袍洁白,神色平静,瞧着没有任何冷酷无情的意味,神父天生就有一副悲悯之色,此刻他似乎就正在怜悯亲王。
那双无焦距的绿眼睛是那么美丽,绿色,青草湖水的颜色,生机勃勃的,多么美妙,代表了生命,绿色,同样也是宝石翡翠的颜色,冷冰冰的,只是纯粹地绚烂闪人的眼睛,使看见它的人误以为其中蕴含着特殊的意义,其实只是块无生命的宝石。
亲王后退了半步。
他生在王室,作为莱锡的王子,对于贵族阶层上流圈子里一些龌龊事和混乱的关系,他即使不想了解也总有耳闻。
亲王懂了,他已经全然理解了神父的意思。
这时他还有机会,只要他彬彬有礼地向神父表示原来如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不懂这些游戏规则,耸耸肩膀,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然后潇洒离去,甚至可以再确定一下晚上幽会的细节,将自己包装成个熟悉这种事的花花公子,尤其要表明自己所说的那些爱语全都是出于逢场作戏,请神父切勿自作多情胡思乱想,方才只不过是他向神父开个玩笑,试探神父是否也懂这些上流贵族的玩法。是的,只要这样做,他就能将他的姿态给捡回来。
亲王绝不是不聪明,他将一切想得清清楚楚,而且是马上就想清楚了。
然而他同时又在心中怒吼:“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难道我还怕丢脸吗?不,我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羞愧,我诚心诚意地爱他,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羞耻?该感到羞耻的人是他——”
“谢谢您,慷慨的神父,”亲王冷冷道,“我没有这种只是为了享受肉体愉悦就和人乱搞的嗜好,很抱歉,我是因为爱您,并且以为您也同样爱我……”亲王双眼之中喷出怒火,“感谢您消除了我们之间的误会……”
亲王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快速走出浴室,他手掌发抖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拐杖,扬声对着浴室的方向道:“今晚我不会来的。”拐杖“哆哆”向前两下后,他又对着浴室大声补了一句,“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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