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小半日,县试总算开考。考棚前面坐一个监考的县官,又进来四个巡考的衙役。首先发下起稿用的素草纸,一人二张,再发答题用的红线卷纸。祁听鸿写上“顺天府怀柔县”,再写名字“祁友声”。光是写名字一项,他就练了两天,不至于把自个儿真名往上写。
四个巡考衙役,胸前各捧了一个牌子,抄上县考题目,在场中来回走动。祁听鸿看过题目,昏昏沉沉,想:“这句话是哪里来的?”本以为自己学了月余,总有一些成效。没想到坐到场上,连题目讲的什么也弄不清楚。多数字眼,分开来看熟悉,合起来看,佶屈聱牙。
想了半天,他总是没有头绪。好在他内功深厚,耳聪目明,看别人的卷子可谓纤毫毕现。坐最前面的小孩,头上两边扎髻,约摸只有八九岁,奋笔疾书,写行草,已写到第二题了。越是年纪大的学生,意气磨灭,下笔就越是工整。七十岁的童生,一笔一划,如履薄冰。祁听鸿暗暗焦急,心想:“金贵再不来,到晚上只能交白卷了。”
越急越慌,脑子里文字更是一点不剩。祁听鸿盯着桌面上一个小坑,往坑里涂墨水。巡考衙役走完几圈,只有他一个人只字未动,白纸如新,不免多看几眼。
祁听鸿坐立不安,只好提笔在草纸上默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自小学武功,邓尉玉带山“小事不见居”里,日日闻鸡剑舞,却还第一回 受闻鸡念书的苦楚。前些年回山,师兄已经讨了老婆。不知大家过得如何。师兄师嫂,是否真像《诗》里写的那样快活?
熬到中午,诸考生纷纷放下纸笔,从考篮里拿出干粮充饥。众人家境差得远,带的东西五花八门。穷的带粗面馒头、掺糠的烙饼、咸菜;有些家底的,考试时吃得好,带肉馅儿烧饼、各色糖点心。
《礼记》云:“庶人春荐韭。”意思是春天当向天子进贡韭菜。可见春韭之鲜嫩。写行草的双髻小孩儿,从考篮中掏一个韭菜鸡蛋合子吃。祁听鸿闻到气味,饥肠辘辘。但他头回考试经验不足,没带任何吃食。打开考篮,和里边黑毛蜘蛛大眼瞪小眼。
正当此时,梁上垂下一根蛛丝,黏着一颗蜡丸,送到祁听鸿面前。蜘蛛郎君三就黎有一种丝药,抹在哪里,蜘蛛便爬过去吐丝。祁听鸿知道帮手来了,不动声色,将蜡丸藏在手心掰开。
蜡丸之中塞了五六张小抄,每张手掌心大小,薄如蝉翼。纸上蝇头小楷乃是百闻老人谭学的手笔。谭学是举人,答些秀才题目不费力气。祁听鸿精神一振,将纸片垫在草纸底下,照着誊到卷上。谭学写得极其详细,密密麻麻,直抄到傍晚收卷,祁听鸿才堪堪抄完。但他答完卷子,底气很足,昂首挺胸走出考棚。
县试共要考四天。搜身的衙役天天脱他衣服,祁听鸿求饶、恐吓,从无作用。而薄双听说他饿了一日,往后日日送来大补浓汤。红枣黄芪炖猪肘,党参枸杞炖一只拆骨整鸡,不重样。拿一个保暖陶盅放在考篮里,再放个小小手炉,碳火煨着。多亏祁听鸿下盘扎实,从没教浓汤打泼。
春寒料峭,每一天祁听鸿穿好上衣,拿着手炉坐一上午,往桌案小坑中涂墨水。中午喝汤吃肉。到下午,屋梁吊下一颗小蜡丸,他便誊抄答案。最后再教自己的蜘蛛垂下蛛丝,把答案还回去,免得考官搜查。
末场考罢,祁听鸿辗转一夜,清早去县衙看榜。这一回放的榜称“长案”,取中的最后一名底下,朱笔画一条横线,以示到此为止。群侠都早早等在那里,只有谭学还没来。祁听鸿心里很是不安,小跑过去,问:“我考得怎样?”
三就黎笑道:“还没看呢,等着你来。”
祁听鸿慢慢走到长案跟前。这一张榜细细长长,贴在红墙上面,晨光映照中,仿佛一座大山。红线之下不知埋了多少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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