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竹子叶片。祁听鸿颤声说:“句兄,你别这样做。”句羊展开这件外衣,迎风抖了一下。内袋里面没装东西,轻飘飘的。句羊还要解里衣,祁听鸿说:“够了,我走了。”句羊一笑,说:“衣服洗完了,拿去还你?”祁听鸿不敢答,转头便走。句羊说:“你回来呀。”祁听鸿低着头,走得更快,逃也似的钻进号房。
等祁听鸿关上房门,句羊走向银杏树,从矮枝抓下一只睡熟信鸽。摸了两下,信鸽醒了。句羊从里衣衣袋,当真拿出一样物什。这是一盒朱磦印泥,从学堂讲桌里面拿来的,和县学常用朱砂印泥不一样。朱磦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层细朱砂,偏橘红,价格也更贵。但这印泥与柳府密笺上的印章,颜色质地是否相同,还要更细分辨才行。刚刚他转过身去关门,趁机把这盒印泥藏进里衣,这才没教发现。
他打开印泥盒盖,指甲挑了一点,抹到那张做课业的草纸上。再把草纸卷成一卷,绑到信鸽脚上。它会自己飞回片雪卫。做完这一切,句羊走回自己号房,闩上房门。
隔着薄薄一面墙壁,祁友声翻来覆去,辗转的声音,叹气的声音,零零碎碎,几乎响一整夜,弄得句羊也睡不着。他同时又不免觉得,故意利用别人好心,如今被吵得睡不着,完全是一种自作自受。好在他早就习惯值夜,少睡一晚上,倒还算不上太困。
翌日,句羊照常早早起床,去到学堂点卯。今天是查卯簿的日子,谁要是不来、或者迟到,要被学官罚写课业。甚至连尚书家小儿子谢誉,早课也来装样子。眼看快要上课了,祁友声却还没到。句羊心里很有点愧疚,悄悄转出去,回到号房院子,去找祁友声。
别的生员都已经出门,伙房的几个杂役懒性大,又都还没有起床做活,院子里一片寂静,地上铺满金色银杏树叶、踩成泥浆的白果。十几只贴秋膘的肥麻雀,站在地上啄白果吃。句羊走路动静极小,走到两步开外,麻雀仍旧一无所觉,在树叶堆里扒来扒去。句羊跺跺脚,叱道:“去。”这群麻雀一惊,展开翅膀,扑棱棱飞到树上,相隔叶影,远远望着他。
祁友声的房门还关着。句羊轻轻敲门,没有人应,但门自己开了。句羊在外面站了一会,说:“祁友声,你夜里不闩门吗?”
房间里面黑暗寂静,但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音。句羊抬脚跨进门槛。现在是秋天,蚊虫不太多,天气也还不太冷,靠墙的那张床未挂床帐。祁友声面朝墙壁,抱着半床被子,脸颊上,头发遮不住的地方,一道淡淡泪痕。句羊跺跺脚,祁友声不像院子里的麻雀,没能立刻惊醒跑了。句羊只好伸手推他,说:“祁友声,醒醒。”
祁友声翻了个身,脸朝外了。句羊有点好笑,又说:“快醒醒,上早课了。”
祁友声听清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说:“句兄?”句羊道:“是我,上早课了。”
到现在,祁听鸿总算清醒了。但昨天句羊和他生气,他总觉得无脸见人,不愿意睁眼。句羊说:“你再不起,今天学官查到了,罚你抄书。”祁听鸿坐起来,仍旧觉得很尴尬,道:“句兄,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句羊回答,祁听鸿飞快说道:“昨天是我不对。”
句羊顿了顿,没有答这句话,转而道:“是教官让我来找你。”祁听鸿“哦”一声,有点失望,匆匆套上外衣,抹了把脸,跟着走了。
中午轮到薄双送饭,祁听鸿搬开转头,从墙洞接了食盒,道:“多谢薄姐姐。”薄双问:“过得怎么样?”
祁听鸿不想叫她担心,说:“过得挺好。”
薄双对人情世故向来很机敏,甚至不用看脸色,在墙外道:“发生什么事体?”祁听鸿奇道:“姐姐怎么知道?”
薄双咯咯笑道:“一听声音,就知道你垂头丧气。谁欺负你么。”祁听鸿脚尖一点,跳出墙外,说:“倒不如讲,是我欺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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