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堂,祁听鸿不急进门,先从围墙顶上探头探脑。谭先生大概被学生气坏,站在檐下扎马步。他老眼比较昏花,只看见墙头有个人影,喝道:“咄!”
祁听鸿赶紧从墙头跳下来,湿淋淋地跑过去。谭学松口气道:“神剑怎么来了。”
祁听鸿高高兴兴,行了一礼道:“县学休沐日,来看谭先生了。”他往屋里看了一眼,众童子果然在练写字,只是不见小毛踪影,又问:“小毛呢?”
谭学道:“你找他作甚?”祁听鸿道:“之前答应他,乡试带他上京玩儿一趟。”
谭学摇摇头,说:“过年以后,他就没来上过课了。”
小毛曾经提过,他其实不爱念书,更愿意做个账房先生。难不成他真去做学徒了?祁听鸿只得打听道:“谭先生晓不晓得,小毛家住在哪里?”
谭先生指了方位,原来小毛家不在谭家村,离此地还有四五里路。祁听鸿道:“我这就走了。”谭先生道:“这么大雨。”
祁听鸿笑道:“那怎么办,叫它别下了么。”说罢拔剑出来,抖个剑花,朝天一指道:“兀那乌云,不要下了。”谭先生逗得一乐,放他走了。
这条路途径小毛放鸭的小河,祁听鸿去年开春的时候也走过。如今因雨涨潮,河面变得更肥更厚,芦苇连绵起伏,白茫茫两岸波涛。沿河走了二里,看见小毛家的院子了。祁听鸿敲敲院门道:“小毛在么?”
屋里没人应答。祁听鸿想:“这么大雨天,出门干嘛?难不成去运货了。”再一敲门,院门应声开了,原来并没有锁上。祁听鸿到处看看,这地方倒像很久没人住似的,盆里种的葱姜蒜,全部死透,烂透。他一推屋门,果然也开了。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家具全被搬空了,余下四面墙壁、地上几个破簸箕。祁听鸿想:“是搬家了么?”
不远处有户别的人家,祁听鸿依样敲门,有个婶婶出来问:“甚么事?”祁听鸿问:“婶婶,晓不晓得旁边那家人,搬去哪里住了呀?”
祁听鸿是个生面孔,又是大雨天来,比较遭猜忌。那婶婶狐疑道:“你是那家甚么人?”祁听鸿道:“我是小毛朋友。”婶婶说:“你不住这一片罢。”祁听鸿摇摇头说:“我住县里。”婶婶说:“那一家的公婆两个,过年的时候全部死了,家里是亲戚收拾的。”
祁听鸿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响,什么都听不清了,缓了半天,才好开口道:“小孩呢?”
那婶婶皱眉道:“你是否听不懂人话?我方才讲了,一家三口被强人打劫,但是只找见两公婆。小孩么,应该是劫上山了。”
祁听鸿遍体发冷,问:“劫去做什么?”那婶婶道:“劫去做仆人嘛。小孩子,不记事,一年两年,忘掉父母了。”
祁听鸿心中骤然一痛,想:“小毛很聪明,八岁了,不会不记事罢。”又问:“强人住在哪里?”婶婶道:“官兵都收拾不了,你不要犯傻。”祁听鸿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道:“求求婶婶了。”
婶婶盯着银子看一会,仍旧说:“不是银钱问题。若你把我供出来,婶婶怕是不能活了。”
祁听鸿抹掉脸上雨水,手忙脚乱,把身上现银全部掏出来,仍旧说:“求求婶婶。”这些银子加起来统共十两,省一点用,一家人能花一年。婶婶接了银子,松口道:“在那边山头。”接着说:“你自己要犯傻,一定一定,不关我的事,一定一定,不准提我。”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